雨停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云栖镇像是被水洗过,青瓦白墙都透着一股湿漉漉的寒气。
镇东头的戏台塌了一角,断木残瓦散落在泥泞里,像一具被遗弃的残骸。
那个江逾朝花了三年时间修复的藻井,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江逾朝回到自家老宅,没有开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默默地收拾东西。
他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衣物,爷爷留下的那把刻刀,还有一些修复文物用的工具。
他动作很慢,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座百年老宅的梦。
墙上挂着一张他和爷爷的合照,照片里的爷爷笑得很慈祥,正手把手地教他雕刻榫卯结构。
江逾朝看着照片,指尖轻轻拂过爷爷的脸,眼眶慢慢红了。
他吸了吸鼻子,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
最后,他走到桌前,拿起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
盒子里装着一套他亲手做的榫卯积木,是按照云栖镇的格局做的,小到每一片瓦,每一根梁,都栩栩如生。
他曾经很得意地拿给傅沉舟看,换来的却是一句“过时的玩意,毫无价值”。
那时候他还会争辩,说这是老祖宗的智慧。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江逾朝把那套榫卯积木从盒子里拿出来,放在桌子正中央。
积木旁边,他放了半块青砖,是从戏台坍塌的废墟里捡来的,上面还能看到一点模糊的砖雕纹路。
做完这一切,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座老宅。
梁上的雕花,墙上的砖刻,地上的青石板……每一处都藏着他的回忆。
可现在,这里只剩下一片狼藉和心碎。
他握紧了那把刻刀,刀身冰凉,却给了他一丝莫名的力量。
没有告别,也没有留恋。江逾朝推开门,走进了清晨的薄雾里。
他的背影很单薄,却走得很坚定,没有回头。
傅沉舟是第二天上午来到江逾朝的老宅的。
工人告诉他,江逾朝好像不见了,昨天晚上就没看见他回来。
傅沉舟皱了皱眉,心里升起一丝烦躁。他倒不是担心江逾朝,只是觉得这个人总是阴魂不散,现在突然不见了,反而有点不习惯。
老宅的门没锁,一推就开了。
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少,又好像什么都没了。
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木头香气,是江逾朝常用的桐油味。
傅沉舟走到桌前,看到了那套放在正中央的榫卯积木,还有旁边那半块青砖。
“故弄玄虚。”傅沉舟嗤了一声,拿起那套积木翻来覆去地看。
积木做得很精巧,每一块木头的纹路都清晰可见,拼接处严丝合缝,透着一股笨拙的认真。
他想起江逾朝当初拿着这套积木跟他讲解榫卯结构时的样子,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有点烦躁,又有点说不清楚道不明的别扭。
傅沉舟随手将积木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出“哐当”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