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玠带着禁军浩浩荡荡地紧随着裴衡而来。
他勒马笑盈盈地对裴衡道:“恐怕裴将军一人去追玉书小姐与她走岔了路,错过了,圣上便命我带禁军跟随裴将军一同去接人。”
裴衡看着他身后大一队禁军,再清楚不过,宋玠今日势必要将谢玉书带回来。
“走吧裴将军,别再耽误时间了。”宋玠语气中是看穿了裴衡的讥讽:“再耽误下去也没改变不了圣意。”他催马慢慢上前靠近裴衡,压低声音说:“你就不该自作主张带走谢玉书,你根本没有胆量违抗圣意护着她,我早说过,你该成全我们,只有我能护着她。”
裴衡沉默着看他,伸手抓住了他坐骑的缰绳,低声开口道:“你该知道,她回汴京会遭遇什么,你若对她有一点好感,怎么忍心看她受辱?”
马受惊动荡了一下。
宋玠按住马头,眉心轻蹙的抬眼看裴衡道:“我怎会忍心看心爱之人受辱?我只是要她看明白,她能指靠的人只有我,只要她乖乖的听话,求我救她,我自然不会让任何人欺辱她。”
裴衡从他脸上、眼中看出阴狠的快意,像是终于能将“不听话”的谢玉书抓回来了。
“别废话了。”宋玠将马鞭甩在裴衡手背上,将缰绳夺回,下令道:“兵分两路,一队跟着裴将军走官道,一队跟着我走小路。”
禁军齐声应是。
裴衡看着禁军簇拥而来,眉心越皱越紧,明昭应该已经追上了谢玉书把她带去了渡口,她们现在上船了吗?
他再次鞭马走在宋玠马前,想要拖慢他的速度。
却听见城门外,传来马蹄声,宋玠惊讶的再次勒住马。
裴衡看过去,只见打马而来的人竟是谢玉书。
她一人骑在马上,身上披着黑色斗篷,朝他们疾奔过来。
她怎么自己回来了?
裴衡吃惊得立刻催马迎上去,在她勒马之后,伸手控住她的马头,低声问:“你怎么回来了?康阳郡主她们呢?”他很想问她没有见到赵明昭吗?她该快快地南下离开汴京。
身后的禁军却已在宋玠的命令下,四面八方环绕过来,将谢玉书围住,像是生怕她跑了一般。
谢玉书环顾了四周的禁军,目光又落在宋玠身上,意有所指的道:“宋相国不必如此,我既回来了,就没有打算再走。”
宋玠在禁军之中锁定她,盯着她,慢慢的笑了:“没想到玉书小姐竟然自己回来了。”
阴沉的天色下,谢玉书笑了一下说:“少在装傻了,你派苍术追上我,告诉我圣上命裴衡将我带回,不就是为了逼我回来吗?”
宋玠的人追上了她?
那她清楚宫中发生的事更不该回来才对。
裴衡心中复杂至极,她忽然看向他,像是宽慰他一般,对他笑着轻声说:“多谢你此番为我奔走,裴家欠我的,两清了。”
冷风下,她脸上是释然的洒脱,将裴衡手中的缰绳拉回,自己掌握自己的马:“圣上要找的人是我,如今我已回来,裴将军不用再为我耽误行程了,我姨母和表妹在驿站等着裴将军,裴将军的差事要紧。”
她没有半分的犹豫和挣扎,轻轻夹了一下马肚子,朝宋玠过去:“走吧,宋相国,圣上是要你带我进宫?还是带我去玉清观?”
裴衡的心像是坠入严冬的湖里,他回头,看见宋玠拦了一下谢玉书。
“你若是愿意,还可以跟我回相国府。”宋玠轻声对她说:“你知道的,只要你肯,我从不在意抗旨不遵。”
谢玉书侧头看了一眼宋玠,这句话与计划无用,他本该什么也不说,带她进宫便是。
可雾霭霭的天色下,宋玠轻轻握着她的手臂说了这样一句无用的“废话”。
谢玉书看着他的双眼,竟看出了点真心,“你也知道,我不会跟你在一起。”
宋玠顿了一下,松开手慢慢笑了,是啊,他知道的。
“那就请玉书小姐去玉清观吧,圣上在等你。”宋玠调转马头,让出一条路,一条通往牢笼的路。
裴衡再次追上前,却被宋玠拦下。
“既然玉书小姐已经回来,你就不必一同回去了。”宋玠彻底冷了脸:“办你的差事去吧。”
裴衡抓紧缰绳,看着宋玠和禁军浩浩荡荡的带走谢玉书,像是在押送一个犯人。
而谢玉书一次头也没有回,她不再指望任何人“救”她。
裴衡大心像是裸露在冷风之下,被吹得又干又紧,似要龟裂一般,他想,谢玉书一定对他很失望。
“将军。”赵明昭的声音从身后追过来,他等到宋玠带人离开才出现,打马到裴衡跟前低声说:“玉书小姐是为了不连累您才回来的。”
他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让我转告您,不必再为了救她为难。”赵明昭的心情也糟透了:“她说,请您日后多多照拂小刀。”
裴衡侧头看向赵明昭,她这样说就像是在托孤一般。
“将军。”赵明昭望着他有许多话很难讲出口,就比如说:圣上此举不就是在欺占臣妻吗?这太荒唐了。
试想一下,若今日圣上看上的是他的妻子呢?他是不是也要将妻子拱手献给圣上?
他们上阵杀敌,死了无数弟兄是为了守护这样荒唐的圣上吗?
可这些话讲出口是大逆不道,会掉脑袋的。
他只能说:“将军打算怎么办?就这样看着玉书小姐被带走吗?”
裴衡在望向阴霾之下的巍峨皇宫,他怎么能明知谢玉书会遭遇什么,还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去替圣上办差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