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裴衡,望见裴衡紧攥的手指和绷紧的唇,知道他的内心一定在挣扎。
“为了一个女人,二叔要搭上裴家人的性命,不忠不孝吗?”裴士林愤然质问。
蠢货。
裴士林还没有明白,这不是为了她跟圣上抗争,而是裴衡心中的道义和他的臣子之心在抗争。
谢玉书太清楚裴衡是个忠义之人,他作不出“卖妻求荣”之事,所以她先开口道:“裴将军不用为我为难,欠我的是裴士林母子,不是你。”
裴衡看向她,她抬起眼看向裴世林,神情果决而有魄力:“我早就知道所托非人,他们母子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我拖着不愿意和离,想要和裴府共沉沦,但我现在改主意了。”
她又看向裴衡,很淡地笑了一下:“你是大英雄,也信守承诺地把小刀平安带回来,你不该被我拖累。”
裴衡的心像是被她的笑、她的果决刺痛一般,他忽然觉得裴士林这样的窝囊废怎么配得上谢玉书?谢玉书有勇有谋有魄力,她担得上顶天立地四个字。
“去写和离书吧。”谢玉书对裴士林伸手:“今日签了和离书,我就会搬出裴府,绝不连累你们裴府。”
裴士林一时之间竟愣了住,他万万没想到谢玉书会答应,还是如此爽快,明明他二叔就要袒护她了……
随后他立刻伸手进怀里去拿和离书,像是生怕她后悔,直接摊开在她面前说:“和离书我已写好,你只需要签个字按个手印。”
谢玉书见裴士林连印泥都准备好了,忍不住笑了,天底下再也找不出裴士林这样的鼠辈了。
她伸手要去拿和离书,一只粗糙的手突然伸过来攥住了和离书,直接抽走攥成一团丢出了房门外。
“二叔!”裴士林急得恨不能跟出去捡。
裴衡面色全黑,攥住裴士林的衣襟猛地将他按跪在地上,“裴士林你听好了,只要有我在一天,我绝不允许裴家人做出这等卖妻求荣之事,你若执意如此我只能按照家规杖责你一百,将你剔除裴家族谱,从今以后你再不是我裴家人。”
裴士林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我会解决,在解决之前待在你的屋里做缩头乌龟吧。”他用力一甩将裴士林整个人甩出房门外,怒斥一声:“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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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士林摔在石阶上,却又不敢跟裴衡硬碰硬,只好忍气吞声的离开。
房中重新安静下来,谢玉书心中舒畅,表情却淡然的说:“你何必如此?你也十分厌恶我不是吗?何必为了我惹怒圣上,连累你们裴家。”
“没有厌恶。”裴衡几乎是下意识答她。
谢玉书惊讶地看向他:“你不讨厌我吗?”
他撞上谢玉书的目光不知为何,心口有些发热,竟不敢多看她侧过头去看门外。
门外秋风瑟瑟,落叶飘零了一地。
他其实没有厌恶她,从前对他不了解是有些偏见,但后来她为小刀跟走,带着姜花夜闯皇宫,这样的魄力和勇气不是所有人都有的。
他欣赏她,如今也为她感到惋惜,她不该嫁给裴士林这样的窝囊废,被羞辱,被作践……
她这样聪慧的人,就不该被困在这小小宅院里。
“我答应过你,要替裴家替裴士林补偿你。”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你不想进宫是吗?哪怕是圣上许诺你皇后之位,你也不想?”
谢玉书笑了一下,“其实你认为我是一个贪图荣华富贵的人,对吗?”
裴衡想解释,却听她又说:“皇后谁不想做呢?但要我委屈求全侍奉一个老头子换皇后之位,我不要。”
他看向她,在她脸上看到坦率的野心,也看到了一些自负,就像她认为皇帝也未必配得上她。
他很少在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这种命比天高的自负,可不知为何他不讨厌谢玉书露出这种自负的表情,他甚至为她的雄心壮志感到可惜,若她是男子,定能闯出一番作为。
谢玉书伸手打开了桌上的包裹,看见里面有一些漂亮的首饰、难得的胭脂水粉和几片金叶子。
她的目光一下子柔软了下来,“是小刀送的吧?也只有他才会傻乎乎地觉得我需要这些,像小狗一样。”
裴衡在她的目光中、神情里看到一种流淌的柔软,那大概是发自内心的喜爱吧。
他便明白了,谢玉书喜欢的是小刀。
裴衡应了一声,轻轻点头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谢玉书不解的看向他。
裴衡却已站起来说:“你不想入宫我就会尽力帮你,裴士林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与你和离,至少在没有打消圣上的念头之前不会。”
“你打算怎么帮我?”谢玉书问他:“圣上给裴士林施压也许只是先礼后兵。”
裴衡知道,他已明白圣上今日为何突然要派遣他离开汴京去请辞官的老太傅回来,是为了支开他吧,只怕明日一早他刚离开汴京,圣上就会再次对裴士林,对谢玉书施压。
他心中有些灰败的失落,圣上一向以仁义治天下,为何人到老年突然昏了头?做出觊觎臣子之妻的荒唐事?
“你愿意随我暂时离开汴京吗?”裴衡略加思索问。
谢玉书诧异至极:“你要带我逃走?”她确实没想到裴衡会想带她逃跑。
“不是逃。”裴衡又说:“是随我南下去办一趟差事。”或许她暂时离开汴京一阵子,圣上能清醒下来。
谢玉书没有立即回答他,因为随裴衡离开汴京超出了她的计划。
所以她先问:“你办差事怎么能带上我?我是你的侄媳。”
裴衡听到侄媳两个字也莫名尴尬起来,随后又说:“你不必担心,我自会想法子让你合情合理地跟我一块离开汴京,不会为你引来非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