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不笑,话也少,一张脸冷得像千年寒冰。可待我特别好。别人都吼我、吓我,说我是累赘,说我是祸胎。只有他,肯陪我玩,教我法术,从最简单的控风诀开始,一遍一遍地教。他从不凶我,也从不催我。”
她忽然愣住,眼前浮现出黄泉边的那个影子。
那时,她总在后面拼命追,小脚丫踩在血色的河岸上,溅起细碎的浪花。
他御风而行,白衣猎猎,身影如烟似雾,仿佛随时会消散在冥风里。
她蹬着小脚丫跑,跌倒了就爬起来,哭着喊:“大哥哥等等我!等等我!”
跑几步,头就散了。
后来,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只金环——那是连鬼差都眼红的定风钏,传说能镇黄泉、破冥河,连荼靡花海都能自由穿行,是冥界至宝,寻常魂魄触之即焚。
可他却随手一戴,轻轻系在了她头上,语气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那么好的东西……为什么来的时候,它就没了呢?”
她喃喃着,声音越来越轻,像风里的一缕残香,几近消散,“是不是……他不要我了?还是……他再也找不到我了?”
风轻轻吹过,带着初春的凉意,拂过她散乱的丝,撩起一片朦胧的光影。
她的脑袋一歪,眼皮沉重地合上,靠着二皇弟的肩头,终于睡着了。
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像只终于找到安身之所的小兽。
二皇弟喊了她两声,声音轻得如同耳语:“云玥?小云衿?”
没回应。
他低头,看了眼她安详的小脸,睫毛安静地覆在脸颊上,唇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梦里正与谁重逢。
他叹了口气,眼底掠过一抹极深的怜惜。
他缓缓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将她背起,动作轻得生怕惊醒她的梦。
然后,他转身,一步步,稳稳地朝安旭宫走去。
步伐坚定,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另一边,二皇兄带着云玥刚走,云衿又看见了幻影。
这次比之前更吓人。
她眼前那三皇兄,竟不再是熟悉的模样,而变成了满身黑气的怪物——皮肤灰败,眼窝深陷,獠牙外露,口中滴着黑血,指甲如刀,伸着手爪朝她扑来,嘴里出低沉的嘶吼,像是要一口吞了她,连魂魄都不放过。
云衿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连滚带爬往外冲,指甲在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分不清是哭还是喘。
她脚步凌乱,心跳如鼓,脚下一滑,整个人从高高的石阶上翻了下去,“砰”地一声,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石头上,头破血流,额角瞬间涌出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襟。
她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当场昏了过去,脸色苍白如纸。
三皇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脸色煞白,声音抖,抱起她就往医殿跑,却被宫人拦下,说御医都在为贵妃诊脉,一时腾不开身。
他只能跌跌撞撞地跑去求父皇。
可父皇早就答应过云玥,这事绝不插手,当没看见。
——他说过,云衿的疯病,是她自己的业障,与旁人无关。
他背过身去,连看都不看一眼,只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莫扰朝政。”
他碰了一鼻子灰,灰头土脸地站在原地,指尖微微颤,心头憋着一股说不出的委屈与不甘。
方才他满怀希望地去求那位位高权重之人,以为凭着往日的情分,总能为云衿争取一线生机。
可没想到,对方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便拂袖而去,连一句话都懒得说。
那种被轻视、被无视的感觉,像一根细针扎进心里,又痛又闷。
他只能咬紧牙关,转身离去,脚步沉重得像是踩在泥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