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进去,借着残存的光线,看到了让他魂飞魄散的一幕。
父亲倒在灶台边,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砍柴刀,身下是一大滩早已凝固发黑的血迹。
母亲蜷缩在角落里,背上有一个狰狞的血洞。
而在里屋的炕沿边,他看到了姐姐。
姐姐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被撕扯得不成样子。
她双目圆睁,空洞地望着屋顶,脸上残留着极致的恐惧与痛苦,脖颈上一道紫黑色的勒痕触目惊心。
那把他精心打磨的木簪子,断成两截,掉落在她手边。
阿草手里那捧一路小心翼翼护着的野花,无声地散落一地。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
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天旋地转。
所有的色彩、声音、温度都瞬间抽离,只剩下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和那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焦糊味。
“啊……啊……”
半晌,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哑扭曲的哀嚎,终于从他胸腔中迸发出来,打破了村子的死寂。
他扑倒在亲人的尸体旁,身体剧烈地颤抖,眼泪混合着泥土和血污,汹涌而出。
他紧紧攥住那半截木簪,尖锐的断口刺破了掌心,鲜血直流,却浑然不觉。
夕阳彻底落下,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吞噬。
整个村子,只剩下少年绝望的悲鸣在废墟上空回荡。
以及旁边那头青牛,不安地用蹄子刨着地面,发出低沉的悲鸣。
夜色如墨,将残破的村庄彻底吞没。
阿草眼泪已经流干,喉咙嘶哑得发不出像样的声音。
巨大的悲恸过后,是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和茫然。
仇人是谁?
他该去找谁?
就在这时,借着微弱的月光和残火,他瞥见了不远处泥地里,半掩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腰牌。
他几乎是爬了过去,用颤抖的手将其从泥泞中抠出。
那是一块铁质的腰牌,边缘沾染着暗红的血迹,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图案,下方是两个模糊的字——
“血狼”。
像是一道闪电劈入脑海。
阿草浑身一僵,瞳孔骤然收缩。
血狼军!
是盘踞在这片地域,最大军阀头子“韩狼”麾下的嫡系部队。
他们凶名赫赫,横行乡里,欺男霸女,征收重税,附近村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惧。
他曾经远远见过血狼军的士兵,他们盔甲上的狼头标志,和这个腰牌一模一样!
是了……
也只有他们,敢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将一整个村子屠戮殆尽,冒充战功!
一股冰寒彻骨的绝望,瞬间淹没了阿草刚刚因找到线索而升起的一丝微弱火星。
血狼军……韩狼……
那是拥兵数千,麾下不乏元丹修士强者的庞大势力。
是这片土地上天一般的存在!连以前的大魏官府都不敢轻易招惹。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放牛娃,拿什么去报仇?
恐怕连靠近对方军营都做不到,就会被像蝼蚁一样碾死。
复仇?
这念头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自量力。
就在他心神即将被绝望彻底吞噬之际。
一个平静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如同鬼魅般,突兀地在他身后响起:
“小子,你想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