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朝,康熙瞧着依旧生龙活虎,半点看不出熬了整宿。
他穿着明黄缂丝织就而成的朝服,胸前后背及两肩,各绣着一幅完整的正龙补子,龙高昂,双目圆睁,大马金刀坐在龙椅上,一派皇家威仪。
朝臣高呼万岁。
礼仪太监尖着嗓音:“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御史颤颤巍巍出了队列,深深鞠了一躬,“臣有本奏。”
蓝顶太监接过御史手中的奏折,快步走近御座,恭敬将奏折呈上。
康熙翻看着奏折,御史已经开始引经据典,直指明珠:“结党营私,罔顾朝纲不堪为官。”
说完,御史麻溜跪下:“臣等所言,句句属实啊。”
康熙不一言。
明珠知道自己完蛋了,这位御史一向以性情耿直出名,脾气又硬又臭,手上绝对有切实证据。
他往左迈出一步,跨出队列,取下头戴花翎,跪在原地静候处置。
康熙:“明珠立即削去所有官职,闭门思过,听候落。”
明珠松了一口气,看来皇上暂时还不想要他的命,没把他下狱。
御史继续跪在原地,接着从袖口里掏出一份奏折,“臣还有本奏。”
明珠心又提起来。
不会要把他的下属朋友们也一网打尽吧?
康熙点头,御史又开始长篇大论:“直郡王行事鲁莽,牵连朝臣以示惩戒。”
明珠心缓缓放下,不是什么大罪名,直郡王最多禁足,不会影响其他。
康熙:“直郡王闭门反省一个月,无诏不得出。”
以为事情已经结束,明珠动了动跪得麻的老寒腿,刚想起身,御史又从袖口里掏出一份奏折。
明珠:
被迫听了好一顿又臭又长的奏折,明珠提炼出中心意思。
这回是参诚贝勒编书拖沓、四贝勒行事刚硬,五贝勒难担重任,七贝勒生活奢靡,八贝勒朋党习气,简而言之,只要是上朝办差的皇子,全都被他参了个遍。
御史参一个,殿中央跪一个。
看着整整齐齐跪了一地的成年皇子,朝臣也渐渐回过味来。
皇上这是看所有儿子都不顺眼了?
御史这几本奏折绝对是有皇上授意啊。
有的朝臣心眼多,见没有在熟悉的位置见着太子殿下,散开思绪。
该不会有皇子对太子下手皇上又没抓着人才有了今天这么一遭吧?
不过诸位皇子的处罚也不重啊,直郡王只不过禁足一个月,其他贝勒也才半个月,要是真是太子出事,不应该才这点阵仗啊?
散朝后,朝臣私底下议论纷纷,都想知道明珠和诸位皇子究竟是哪里惹皇上不快了。
他们要提防下次自己踩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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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莫名其妙突遭横祸的明珠大人心里是个什么想法,保清只觉得心里顿时安定无比——太好了,被罚过,事情翻篇了。
在这之后太子和康熙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康熙放松了对太子的管控,太子也不再提自请被废的事。
只是保清禁足结束后和太子共事,越相处越觉得不对劲。
我那端庄矜贵吐词文雅经常用睥睨眼神看人的太子弟弟,怎么好像变成额娘口中的那个什么,讨伐型人格了?
熟悉的乾清宫,熟悉的三位主角,不熟悉的太子态度。
他义正言辞地指出康熙工作上的失误:“这次江南水患,皇阿玛就不该派工部侍郎去,皇阿玛这几年总是这样,莫名提拔一些德不配位的人,您作为天下人的君父,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太子如今是真的想开了,甚至可以说是想得太开了。
爱新觉罗没有杀子的传统,他最差的下场也不过是幽禁,甚至不会被贬为庶人。
谁让皇阿玛这件几年越注重名声,就想要个‘仁’呢。
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左右没什么好下场,现在让自己过得舒心一些有何不可。
虽然他让自己舒心的方式就是给康熙添堵。
康熙也是真的心里堵,揉了揉眉心:“保成,朕让你和保清过来不是来追究责任的。”
太子毫不畏惧地直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