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那一句“公台”,喊得嘶哑干涩,充满了见了鬼一般的惊骇。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陈宫,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幻觉?
不对!
那熟悉的眼神,那刚正不阿的气场,分明就是他记忆中的陈宫!
刑场之上,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刽子手高举的屠刀僵在半空,不知是该落下还是该收回。
跪在地上的老校长和那些学者,也忘了哭喊,呆呆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儒衫文士,眼中充满了茫然与不解。
来人没有理会曹操那几乎要崩溃的表情,只是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穿越肃杀的刑场,径直向他走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曹操的心跳上。
“曹孟德。”
陈宫站定在曹操面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那眼神中没有恨,也没有怨,只有一种深沉的质问。
“我且问你,你如今,可还记得当年那个于中牟县之内,为你的豪情壮志而折服,毅然挂印弃官,追随你亡命天涯的陈宫?”
“你如今,可还记得那个在孟津河畔,听你立誓要为天下扫清奸佞,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时,愿为你赴汤蹈火的陈宫?”
一句句质问,如同一柄柄重锤,狠狠砸在曹操的心防之上。
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被猛地撕开。
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刺董失败的逃犯,狼狈不堪,却心怀天下。
那时的陈宫,也还是一个热血未凉的县令,愿为匡扶汉室的理想,舍弃一切。
他们曾是知己,是战友,是能将后背托付给对方的伙伴。
可后来……曹操的眼神剧烈地闪烁起来,他本能地想要反驳,想要用枭雄的冷酷将这突如其来的软弱压下去。
“够了!”
曹操低吼一声,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多疑。
“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假扮公台!”
陈宫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讥讽。
“假扮?曹孟德,你难道已经分不清真假了吗?”
他的目光越过曹操,扫向那些跪在地上的读书人,以及他们身后那些瑟瑟抖的家眷,声音陡然转冷。
“你兴师问罪,只因他们说了几句实话。你滥用刑罚,竟要株连无辜的妇孺。”
“这,就是你所谓的天下吗?这就是你许诺的朗朗乾坤吗?”
“你早已不是当年的曹操,我又何须是当年的陈宫?”
这番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曹操的脸上。
曹操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心中的震惊和慌乱被一股暴怒所取代。
但他终究是曹操。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好,很好。”
曹操拍了拍手,重新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姿态,“不管你是人是鬼,既然你今日现身,不就是为了这些人吗?”
他的目光在陈宫和那些囚犯之间来回扫视,语气中充满了交易的意味。
“孤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只要你陈宫愿意留下来,重新辅佐孤,孤便饶了这些人,如何?”
他死死盯着陈宫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破绽。
他还是不信。
他不信死人能够复活。
这一定是某个精通幻术的英灵,或者干脆就是这些人背后的指使者,利用易容术来动摇自己的心神。
只要逼他答应,就能顺势将他控制起来,一切阴谋诡计,自然不攻自破。
然而,陈宫的反应,再次出了他的预料。
面对曹操抛出的橄或者说,是试探,陈宫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动,反而露出了一抹悲凉的笑容。
“辅佐你?曹孟德,我早就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
话音未落,只听“呛啷”一声脆响。
陈宫竟拔出了一柄锋利的宝剑,剑光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刺眼的寒芒。
“你既不仁,我便取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