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巨门上那道通往深渊的缝隙,如同一只窥探人间的独眼,冷漠地悬停在三尺半空。
从地底破土而出的赤色藤蔓已经彻底石化,交错缠绕,形成一圈狰狞的血莲王座,将这扇隔绝生死的门户死死锁固。
井口正中,蓝护卫依旧单膝跪地,姿势未变分毫。
他掌心的血痕早已凝固,化作一道道暗红色的诡异纹路,仿佛与脚下龟裂的地脉融为一体,每一次心跳,都带着大地的沉闷回响。
高台之上,内阁重臣紫大臣脸色铁青,他死死攥着手中的虎符,冰冷的金属几乎要嵌入掌心。
他越过苏烬宁,厉声对下方的蓝护卫喝道:“蓝敬亭!本官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立刻退开!否则,本官将启动‘九城锁心阵’——届时,凡体内蕴有心火者,五内俱焚,皆受反噬!”
话音未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威吓,远处环绕皇城的九座烽火高台,竟在同一时刻,“轰”地燃起九道冲天而起的黑色狼烟!
那不是凡火,而是以怨气为引,专门克制阳刚正气的禁术邪焰。
黑烟之下,广场上所有心怀忠义的禁军护卫,皆感到心口一阵刺痛,仿佛被无形的针扎入。
蓝护卫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但他依旧挺直了脊梁,纹丝不动。
就在紫大臣以为胜券在握,准备下令格杀之时,苏烬宁动了。
她缓步上前,无视了那九道不祥的黑焰,指尖轻柔地抚过玄铁巨门上冰冷的锈迹。
她似乎在感受着什么,忽而弯下腰,从石化的血莲藤蔓缝隙间,拾起一片昨日那只幽蓝火蝶燃尽后留下的残翼。
那残翼薄如蝉翼,近乎透明,却带着一丝未散尽的幽光。
苏烬宁将它置于唇间,微微鼓起双颊,轻轻一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声极细、极轻微,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鸣响,如同一滴水落入万丈深潭,悠悠荡开。
就是这一声轻响,远处那九座烽火台上熊熊燃烧的黑色邪焰,竟齐齐剧烈一颤!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下一瞬,九道黑烟戛然而止,尽数熄灭!
广场上所有禁军心口那股刺痛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暖流。
“你……你做了什么?!”紫大臣骇然失色,握着虎符的手都在颤抖。
九城锁心阵乃是太后压箱底的杀招,怎会如此轻易被破?
苏烬宁放下蝶翼,任其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她终于抬起眼眸,清冷的目光直刺紫大臣心底。
“你说锁心,”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俯瞰众生的淡漠,“可你忘了,心火,从不听令于符,只认一人。”
紫大臣的瞳孔骤然紧缩,一个比妖后乱政更可怕的念头如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开。
他终于明白了,那日碑林中的异象,今日的烽火熄灭……她不是靠着什么与碑林签订的命契在压制,而是……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心火,本就源于她身!
凤仪宫内,烛影摇红。
萧景珩独坐案前,怔怔地看着火盆中那堆冰冷的灰烬。
他修长的手指伸入其中,轻轻摩挲着——那块本该被焚烧殆尽的木牌,竟有一角悄然重生,灰烬凝结,重新化为木质,上面清晰地浮现出半个墨色的“宁”字。
他指尖剧烈地颤抖起来,猛然想起幼年时,那位神秘的帝师曾指着星空对他言道:“宁火不灭,烬种不绝;若有重生日,必自灰中呼汝名。”
烬,是她的姓。宁,是她的名。
原来一切,早已注定。
他霍然起身,胸中翻涌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狂潮,只想立刻去见她,问个清楚。
刚迈出一步,一道身影却悄无声息地拦在了门前。
是林墨。
她端着一碗漆黑的汤药,面无表情地递上前:“太上皇,此为‘定神散’,可安抚心神,防止心脉因激荡而崩裂。”
萧景珩的目光扫过那碗药,忽然出一声冷笑:“定神?你怕我心脉崩裂,还是怕我认得太清,不认自己?”
他一把夺过药碗,手腕一翻,滚烫的药汁尽数泼洒在青石地砖之上。
诡异的一幕生了,那黑色的药汁渗入砖缝,竟瞬间灼烧出一行细小的焦黑字迹,如鬼魅般烙印在地。
“她早就不需要你救了。”
林墨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那是她师父药王谷主的独门秘符笔迹,可这碗药是她亲手所熬,里面绝无可能掺杂任何符咒!
子时,紫禁城深处。
紫大臣密召禁军统领于偏殿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