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潭畔,死水微澜。浓重的寒潭瘴气在断舌毒蟾沉没后,似乎变得更加粘稠阴郁,无声地翻涌着,如同无数怨魂在低语。空气里弥漫着血腥、毒液与腐泥混合的刺鼻恶臭,令人闻之欲呕。
黄天越背靠着一块巨大冰冷的黑岩,盘膝而坐。他脸色微显苍白,方才与毒蟾的激斗,尤其是最后那断舌一击,凝聚了冰火交融的极致力量,消耗巨大。左臂外侧被毒液沾染处,衣衫撕裂,露出三道寸许长的乌黑伤口,皮肉微微翻卷,边缘泛着诡异的紫光,麻木的刺痛感如同跗骨之蛆,不断沿着手臂向上蔓延。他闭目凝神,体内那凝练如玄铁金精的真气奔流不息,强行将入侵的蟾毒压制、包裹在一隅,冰寒的“藏锋”之意更如无形壁垒,阻止其扩散。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瘴气中迅凝结成冰晶。
“天越,你的伤…”上官燕舞的声音带着忧急,她将昏迷的杜莺歌小心安置在另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上,立刻来到黄天越身边。
“无妨,毒已压制。先救莺歌!”黄天越睁开眼,眸中神光虽有些黯淡,却依旧沉凝坚定。他摊开手掌,四块拳头大小、散着森森寒气的玄冰坨静静躺着。冰坨晶莹剔透,中心清晰可见几株叶片三裂、形如鬼爪、此刻正散着幽绿荧光的奇异草药——三叶鬼针草。
梁卉早已扑到杜莺歌身边,再次施针护住其摇摇欲坠的心脉。她看着黄天越递来的冰坨,眼中爆出强烈的求生光芒:“太好了!鬼针草蕴含至阴寒性,正是中和‘腐心蚀骨散’火煞毒力的关键!快!我需要立刻配药!”
她动作快如疾风,飞快地从药囊中取出数个小巧的玉瓶玉盒。一个扁平的寒玉盒被打开,里面是半盒散着沁人寒气的乳白色膏体——千年石髓;另一个青玉瓶中倒出几粒深蓝色、如同冰晶凝结的颗粒——玄冰晶砂;还有研磨好的雪魄花粉、阴凝露…皆是药王谷珍藏的至阴至寒的辅药!
“燕舞姐,借寒玉真气一用!维持药鼎寒气!”梁卉急促地说道,同时将黄天越手中的一块冰坨小心接过,放在一块平坦的石面上。她拔出随身的银质小刀,刀锋在幽绿的草光下闪烁着寒芒。
上官燕舞立刻会意,盘膝坐在药石旁,双掌虚按于冰坨上方尺许。精纯的寒玉功全力催动,一股肉眼可见的、旋转着的冰白寒气自她掌心涌出,如同一个无形的寒冰罩,将那块冰坨连同梁卉的操作区域完全笼罩!寒气弥漫,石面瞬间凝结一层白霜,连周围翻涌的瘴气都被逼退几分。极致的低温,最大程度地锁住了鬼针草的药性精华,也延缓了其离土后的衰败度。
梁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因激动和紧张而颤抖的手稳定下来。她目光专注如炬,手中的银质小刀化作一道银色的流光,精准无比地切入冰坨!刀锋并未破坏冰坨整体,而是如同庖丁解牛,在坚冰内部沿着鬼针草的根茎脉络游走,小心翼翼地将其完整剥离!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被剥离出的鬼针草,依旧被一层薄薄的、由上官燕舞寒气维持的玄冰包裹着,悬浮在寒玉气罩之中,幽光流转,药香被寒气锁住,凝而不散。
紧接着,梁卉将剥离出的鬼针草置于寒玉盒中的千年石髓之上。银刀轻点,挑破包裹草药的薄冰,幽绿的叶片瞬间与乳白的石髓接触!
滋——!
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如同热铁淬入寒泉。
幽绿的鬼针草叶片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透明,仿佛冰晶雕琢而成!一股精纯至极的阴寒药力被石髓激,丝丝缕缕的幽绿荧光如同活物般渗入乳白的石髓之中!石髓的颜色迅由乳白转为一种深邃、流动的幽碧色,散出更加强烈的寒气,连上官燕舞维持的寒玉气罩都似乎被这寒气同化,变得更加凝实!
“玄冰晶砂!”梁卉低喝,迅将几粒深蓝色的冰晶颗粒投入幽碧色的石髓药液中。冰晶颗粒瞬间融化,药液表面升腾起一层淡蓝色的冰雾,温度骤降!药液开始剧烈地旋转、浓缩,出细微的嗡鸣。
“雪魄花粉,阴凝露!”梁卉毫不停歇,又将另外两味辅药按特定比例投入。药液的颜色在幽碧中透出一丝极淡的冰蓝,旋转的度更快,体积却在不断浓缩,最终化为三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如同最纯净的碧玉雕琢而成的丹丸!丹丸表面氤氲着一层薄薄的冰蓝雾气,散出一种沁人心脾、却又冰寒刺骨的奇异药香!
玄阴化毒丹!成!
整个过程不过半柱香时间,却在梁卉精准到极致的操作和上官燕舞寒玉功的全力配合下完成。梁卉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瞬间又被寒气冻结,小脸因精神高度集中和内力消耗而显得苍白,但眼中却充满了成功的喜悦和希望!
“快!给莺歌姐服下!”梁卉小心翼翼地将三颗碧玉般的丹药托在掌心,递到上官燕舞面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上官燕舞接过丹药,触手冰凉,如同握着三块寒玉。她立刻来到杜莺歌身边。杜莺歌气息已微弱如游丝,肩头的紫黑色毒痕如同活物般蠕动,距离心脉仅一线之隔!脸颊上的病态红晕更盛,身体却冰冷如霜。
上官燕舞捏开杜莺歌的牙关,将一颗玄阴化毒丹放入其口中。丹药入口即化,无需吞咽,化作一股冰寒至极的药液流下咽喉。
“呃…”昏迷中的杜莺歌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一股肉眼可见的冰蓝色寒气自她心口处骤然爆,瞬间席卷全身!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以肉眼可见的度凝结出一层薄薄的、散着幽绿光泽的冰晶!尤其是肩头那紫黑色的毒痕区域,冰晶覆盖之下,那如同蛛网般蔓延的紫黑色竟如同被冻结的墨汁,停止了蠕动!一股浓烈的、带着腐臭气息的黑气,被那霸道的冰寒药力强行从伤口处逼出,瞬间又被寒气冻结成细小的黑色冰晶,簌簌落下!
冰火交锋!玄阴化毒丹的至寒药力,正以最霸道的方式,强行镇压、冻结杜莺歌体内肆虐的“腐心蚀骨散”火煞毒力!如同寒潮席卷烈焰!
杜莺歌的身体在冰封与灼热的拉锯中剧烈颤抖,牙关紧咬,出咯咯的声响,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她的呼吸,在那极致的冰寒压制下,反而变得稍微平稳了一丝!那致命的紫黑色毒痕,被死死冻结在了锁骨下方,再难寸进!
“有效!”梁卉激动地低呼,眼中含泪,“玄阴之力暂时封住了火毒!每隔一个时辰再服一颗,连续三颗,便能将大部分毒力冻结逼出!剩下的余毒…回谷后师父定能清除!”
黄天越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稍松。他看了一眼杜莺歌在冰寒药力中痛苦挣扎却生机渐稳的模样,又看向自己左臂的伤口。那三道乌黑的伤口边缘,紫光在体内凝练真气的压制下,正一点点缓慢褪去。他深吸一口气,再次闭目,全力催动真气,配合着冰窟淬炼的“藏锋”之意,加炼化、驱除侵入的蟾毒。时间,是他们此刻最需要的东西。
沙驼客栈,天字丙号房。
昏黄的油灯,将斗笠客那句“琴谱…可以给你。”之后的沉默,映衬得更加漫长而沉重。空气仿佛凝固的琥珀,窗外呜咽的风沙声也显得遥远而不真切。
欧阳晓晓脸上那抹颠倒众生的笑容,如同冰层下绽放的花,美丽依旧,却更添几分森然。她袖袍下的手指,悄然松开了扣住的机括。鱼儿,终究还是咬死了钩。她并未立刻伸手,只是优雅地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粗茶,又轻轻放下,瓷器与木桌相触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先生是爽快人。”她声音清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那么…剩下的两个条件?”
斗笠客放在膝上的双手缓缓松开,那细微的骨节爆响仿佛从未生过。他微微抬了抬头,宽大的斗笠檐在昏黄灯光下投下的阴影,将他上半张脸完全遮蔽,只露出紧抿的、线条冷硬的嘴唇。那嘴唇的弧度,此刻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漠然。
“人,我自会杀。”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如同古琴上一根被强行按住的弦,压抑着某种即将爆的力量,“名单。”
“好!”欧阳晓晓毫不拖泥带水,纤手一翻,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素笺如同变戏法般出现在她掌心。她并未立刻递出,指尖夹着素笺,在油灯的火苗上方轻轻晃过,昏黄的光线穿透薄纸,隐约可见上面三个用朱砂写就的名字,殷红如血!
“第一个,”她声音轻柔,却带着刻骨的寒意,“黑石堡‘秃鹫’李三。此人贪婪成性,是黑石堡的地头蛇之一,也是散布迷蝶涧消息最卖力的那条狗。他和他手下几个头目,知道得太多,留着…是祸害。”她的话语轻描淡写,却已判了数人死刑。
“第二个,”她指尖微动,素笺上第二个名字在灯影下显现,“‘血手人屠’巴图。盘踞在流沙河上游‘血狼口’的悍匪头子,手下有百十号亡命徒。此人看似粗莽,实则心细如,且与万毒教有些不清不楚的勾连。他闻风而动,正带人沿着流沙河往下游搜,目标…也是那两只‘信鸽’。他的存在,会干扰先生的行动,也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借刀杀人,清除潜在竞争者,一箭双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