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解释,顾拾已经走了过去,将纸箱打开:“安装家具啊,我最感兴趣了,闲得无聊的时候,我就组装模型打发时间。”
这点秦柠是知道的,她曾经看过顾拾的展柜,里面各式各样的木头模型,小提琴丶木制建筑丶直升机,都是由几百块木头通过榫卯结构拼接而成,需要十足的耐心与细心。
不由秦柠分说,顾拾盘腿坐到地毯上,将说明书摊开在面前,便替她开始组装。
秦柠便在一旁递递螺丝刀丶螺母等工具丶零件,不想显得过于帮不上忙。
装完了梳妆镜,顾拾又开始帮忙安装书架。作为一个拥有手机和5G网络的现代人,秦柠的书依旧出乎意料的多,金融类丶管理类丶科学类丶文学类,那十几个箱子里除了衣服大半都是书,大书架摆满了,又加了个小的旋转书架,放在沙发边,便于随时取看。
忙活完家具,顾拾又在网上挑起了墙纸:“等到了,我和你一块儿贴。你喜欢这郁金香粉吗?我觉着挺适合你这卧室的风格。”
秦柠无奈:“你比我更像这房子的主人。”
可我就是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在打理啊。
顾拾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还有一句同样无法说出口的话是:我也是把你当做我的人在对待。
顾拾顾左右而言他,看了眼挂钟:“都九点了,柠姐你给我下碗面,就当抵工钱了。”
“我带你出去吃,吃到饱。”其实秦柠早就想提醒她到饭点了,只是看顾拾那麽全神贯注,她也不忍打断。
她只是依稀记得顾拾对她说过,自己没别的朋友,只有她。
小区旁的大部分饭馆都关了门,只有一家做夜宵的烤鱼店还开着。
秦柠带顾拾走了进去,给对方看菜单,随意点了几个,便交给老板。
街道宁静漆黑,路灯点点,唯有烤鱼店的红色帐篷里是火热的。
“等我忙完手里这个项目,我就搬过来陪你。”顾拾道,似乎不容反驳。
秦柠不答反问:“你的项目离这里很远?”
“不,事实上办公地点不需要固定,可以线上沟通,只是晚上长期熬夜,怕打扰到你。”
秦柠沉默饮水。
她并不是在考虑洛蝶莹,而是在思考秦家的债务。顾拾身上的确有可利用的资源,可太多的东西,她不想让顾拾知道。
“我等着看你的成果。”秦柠仰头,露出惯常的审视神情。
每当秦柠露出这副表情,顾拾都感到激动,那压抑的征服欲,被导火索点燃,让她浑身颤栗,迫切地需要成功,来向这位裁判证明己身。
“会的,柠姐,我曾经向我自己许诺,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站在世界的顶点,俯瞰整个人间。那些欺负过我的,瞧不起我的,都会给她们颜色尝尝。”
这充满恶意的势利的世界,唯独秦柠愿意向她伸出这只手。
而秦柠只是抿了口茶,隐藏眸中晦涩:“顾拾,我从前帮你,并不图什麽。”
“只希望你好。”
晚上,秦柠一连接了三通催债电话。
“小丫头,算你有点魄力,一个人顶起这公司,不愧是秦家的人。但这事你搞不定,还是赶紧把你国外的老娘叫回来,我不敢保证你们秦氏破産的消息不会走漏风声!”
秦柠只是吸了口烟:“大姐,你把我的碗砸了,我还怎麽赚钱还你?你想拿到手,就好好配合我,维持秦氏表面的繁荣。不然我两手一摊,躺平不干了,谁给你变出那麽多钱?指望我那个不着调的跑出国的老妈?”
“你敢反过来威胁我?信不信我把你的手脚剁了,寄到国外,给你妈看看?多漂亮的手啊,保险都买了不少吧,那可是她唯一的女儿。”
“是不是唯一,那可不好说。忘了告诉你,我老妈万花丛中过,想找我的替代品可容易。我没了手脚,我妈不见得回来,可你们就真没人干活还钱了,你算算这账吧。我是真无所谓。”
“你!秦柠,你是个疯子,你说的是人话吗?你精神不正常啦!”
“不好意思,我就这样,一直没正常过。我的话你不乐意听,大可以按你的想法来,但我保证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不过你要是还愿意听…”秦柠将烟头丢在阳台的地上,用高跟鞋碾灭,“就老老实实帮我维护好这场戏,我需要什麽就给我什麽。”
“五年内,我把钱连本带利,全部还清。”
电话那头的人咒骂了一声,没了办法,只好应下来,挂了电话。
夜风吹得秦柠乌发飞扬,楼下霓虹灯亮,车水马龙,她的心由闹转到极静。
那些她曾经引以为豪的一切的珍贵,固守到头,终要失守。
倒不如抓住一切能抓的东西,任她是绳索还是稻草。
只求在彻底力竭前,爬上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