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硕点头。
霞苑初遇,是她主动进入湖心亭与万嵬交谈,秀园宴上,也是她向皇帝袒露对万嵬的真实看法。
万嵬是她自己选择的丈夫,即使她嫁给他并非为了夫妻之实,但她发过的誓,她会遵守,她受宙王宫的荫蔽,就会回报,她确实是要利用他的身份为管砾铺路,但同样也会把他当作家人去珍重,既是家人,就无法抛弃。
日头渐渐起来了,沼泽地中浓雾稍许消散了一些,露出地上的石块,连接成一条隐隐约约的通路。
“马会带你走出去,穿过荆棘丛就是密林,你好自为之。”怀青道。
“多谢。”管硕仔细看着他的鬼脸。
若没有他救,她自己必死无疑,回去後,还不知会面对多少艰险,也不知自己能活到什麽时候,只觉得与他再不会有什麽交集。
这救命之恩,怕是再也无法偿还了。
管硕将牵绳一引,马儿便跃入沼泽。
白日里雾浅,可视范围广,那马也是经过训练的,走得很快,不出半日便到了荆棘丛旁。管硕跳下马,拍了拍它,它便转身消失在迷雾中。
管硕深吸一口气,从背上拿下弓搭上箭羽,钻进荆棘丛。
深林中闷而潮,入目皆是大大小小的枝干,头顶更是枝叶丛生,不见一点缝隙。生灵的动静从周围,从头顶传来。管硕每走几步都要停顿一下看看周围。
围猎第五日,通常是围猎队最活跃的时候,之前几天猎到的东西只是练手,大家相互刺探,看看深浅,最後一日则是真正打大家夥的时候。
但是此时林中似乎太过安静了些。要麽就是附近有猛兽,要麽就是有人。
管硕伏在一棵歪脖子老树下,轻轻喘气。半边肩膀又麻又痛。她从包裹中拿出小药瓶倒出几粒小红丸,仰头吞服进去。
“呱—”不远处飞起几只野雁,那里一定有些什麽,管硕正犹豫要过去还是朝相反的方向走,就看见一处草丛中金光一闪。
管硕拿起弓护在身前,箭头指向处,一只金虎无声走出。
真尤骑在烈虫身上,居高临下看着管硕,朝管硕无声开口:“你还真是命大。”
吉蓝从她身後跳下来,跑到管硕身边:“王妃!”
“吉蓝!”管硕睁大眼。又看了一眼真尤。
“我见王妃没有回来,便去弥取营帐找她,她说你遇刺,我便和小山大石商议轮流来林中找你。”吉蓝在管硕耳边解释道。
“王妃没事,真是太好了。”吉蓝看着管硕,眼中尽是庆幸。
管硕拍了拍她。
“嘘——”真尤从虎身上下来,朝抱在一起的两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悄没声息地往刚刚野雁飞起的方向走去。
管硕和吉蓝对视一眼,便跟着她往前走。
愈往前树林越疏,高木也变成了一片片灌木丛,且隐约传来潺潺流水声。
她们三人停在一处灌木丛中,前面是一个小断层,断层上流下几处小瀑布,瀑布又在低洼处汇聚成一方潭水,潭水边,站着一只比人高的鹿,一身银灰色的皮毛,四肢粗壮,它低下优雅的脖颈,正在喝水,两只鹿角又大又长,弯曲虬结,甚是美丽。
管硕去看真尤,发现真尤并没有盯着鹿看,而是盯着小溪对面的一处草丛,管硕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堆草丛,发现了几张熟悉的人脸。
三皇子万嶙与一些肖氏子弟正藏在那里,张着弓搭着箭,想要拿下这头鹿。
真尤拿起地上的一块石子,往鹿那边一丢,鹿一受惊,顿时擡腿跑了,万嶙那边的的箭矢匆忙射出,却没有摸到一点鹿的皮毛。
万嶙大怒,站起身将身边的人一脚踢到了地上:“废物。”
那肖氏便是那天追杀队的指挥,他被万嶙踹到地上,又连忙起身,满面通红,朝万嶙跪伏道:“三皇子恕罪。”
万嶙根本听不进去,将手中的弓在地上乱砸:“人,人也找不到,东西,东西也没有,我母妃这几年养着你们,到底有什麽用!”
“三皇子恕罪,肖维申那边昨日猎了一头八百斤的野猪,那獠牙足有六寸,我回去便让他双手奉上。”那肖氏指挥惶恐道。
“哼,”三皇子瞥了这位表兄一眼:“你们肖氏,也只有子嗣衆多这一点好处了。”
那些肖氏子弟都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那女人呢?一点消息都没有吗?”他举起手中的弓,看被自己砸出的几处压痕。
肖氏的头几乎要埋进地里:“当时确实是已经射中了,兄弟们也探了那边的营帐,那女人的确没回来过,一个人中了那样的伤在林中,不可能成活……”
“不可能?”万嶙压低了嗓子,靠近他:“你跟我说不可能?”
“那麽人呢?尸首呢?”他将手中的弓往对面的人头上一砸,弓从中端裂成两半。
那人一动不动:“我们的人连日搜寻,确实是没有,或许被野兽吞食了,也未可知。”
万嶙将双手背到身後,眯起眼睛:“最好是这样。”
“来了也半日了,走吧。”他一挥手。
一队人策马走了,管硕三人这才从灌木中直起身。
“王妃受伤了?”吉蓝朝管硕道。
“在肩膀处,并不很碍事。”管硕安慰道。
吉蓝朝真尤怒目而视:“你可没说王妃受伤了。”
真尤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