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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宅夜宴三（第2页）

後面的人群被吓得一哆嗦，脚步加快，没一会儿就排成了歪歪扭扭的几列。

老头目光扫了一下人群，清了清嗓子，语气冰冷如铁：“你们这帮人，多半是去年才进府的愣头青！听着，过几天就是老爷的千秋寿诞！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皮绷紧了！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半点纰漏，仔细你们的皮！”

“今天叫你们过来，就是再敲打敲打，把规矩刻进骨头里：第一‘入夜莫点灯’。戌时一过你们都给我滚进下人房！熄灯！禁声！老爷最讨厌光亮。”

“第二‘见红莫惊慌’。这宅子里，除了戏台子上那点子行头，别处绝不该见红！要是谁不走运撞见了……甭管是啥，别碰！别嚷！立刻丶马上悄没声儿地报给管事！”

“第三‘丑时莫出行’。子时至寅时，宵禁！没有主子亲口吩咐，没有腰牌对令的，统统给老子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谁敢出门半步，院里的‘护院’正愁没活干呢！”

“第四‘宴客莫言语’。寿宴那天，都给我把嘴缝上！除非老爷垂问，或是主子们要你们回话，否则天塌下来都给我当哑巴！贵宾面前更是不能多说！”

“第五‘戏散莫逗留’。戏班子锣鼓声一停，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必须把戏台上下给我拾掇得干干净净，一根头发丝都不许留！”说到这，老头猛然上前一步，浑浊的眼珠子里射出凶狠的光，唾沫星子直接喷到前排人的脸上。

“第六‘老爷莫直视’！你们这帮下贱的坯子，见到老爷，都给我把腰弯下去，谁敢擡眼珠子，敢用那双脏眼玷污老爷，那就是大不敬！就是找死！听——见——了——吗——？！”最後四个字，如同重锤。

队伍里的仆役早已经吓得噤若寒蝉，头深深埋在胸前，只能用幅度微小的点头表示“明白了”。

“听明白了就赶紧去干活！杵在这里等着吃鞭子吗？”老头恶狠狠地瞪大着双眼，胡须都气得翘了起来，撂下话便转身大步离开。

人群迅速散去，只留下季若桐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巨大的信息量和身份的转换让她脑子一片空白。

她该去哪？

接下来要做什麽？

姜莱丶白及和季若桐她们在那里？

就在这时，一声带着急切哭腔的呼喊打断了她的思绪。

“姐姐！发什麽呆啊！再不去打扫後头那个院子，管家看见了我们又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一个看上去约莫十四五岁丶辫子上同样扎着刺眼的红色头绳的小丫鬟，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突然从旁边窜出来，冰凉的小手一把死死攥住季若桐的胳膊。

她根本没有给季若桐反应的时间，话音未落，就拽着她不管不顾地朝着某个方向跌跌撞撞地狂奔起来。

两人在曲折的回廊里奔跑，小丫鬟一路上都哆嗦着念叨：“老天保佑……客人还没到……要是撞上客人已经到了，咱们可就死定了！”终于两人停在一处格外幽静的偏殿厢房前。

小丫鬟松开季若桐的胳膊，手忙脚乱的拍打粗布衣上的灰尘，又捋了捋额前被汗打湿的碎发。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将颤抖的手指在那木门上轻叩了三声。

屏息了片刻，门内依旧是一片死寂，小丫鬟紧绷的肩膀似乎松了一些，她伸出手便要推门——“嗞呀——”木门竟然从门内被缓缓拉开。

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门後，似乎正要迈步而出。

“呀！”小丫头被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弯下腰，深深鞠躬，整个人都要缩成一团。

同时，她用胳膊肘狠狠撞了一下还在发呆的季若桐，用急促的气声命令：“快！低头！”季若桐被她撞得一个趔趄，慌忙画葫芦照瓢地弯下腰，视线却在打量门内那双精致的绣鞋。

小丫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白小姐万安……奴婢们……是来给您打扫屋子的。”

厢房内的人影沉默地上下打量了她们片刻，才淡淡开口：“进来吧。”小丫头这才稍微放松一些，立刻深深弯着腰，几乎是贴着们缝溜了进去，进去时还不忘拽一下仍在门口发怔地季若桐。

季若桐心猛地一跳！这声音太熟悉了！她强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欢呼，死死低着头，顺从地进入了厢房内。

她假装整理桌案上的物件，随手抓起一个瓷花瓶，她状似恭敬地挪到白及身侧：“白小姐，你看这个花瓶放在哪里合适？”白小姐三个字她刻意加重。

白及正准备随手指向一个位置，身体瞬间僵住！这熟悉的语调……是季若桐！她猛地擡起头，两个人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