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她最後一次停下脚步,确认四周依旧平静时,她发现自己已经稳稳地站在了走廊尽头。白及感觉如释重负,整个人瘫坐在了一旁的石梯上。
此时,同样在黄宅的季若桐,正被知云拉着匆匆前行,却在半路撞见了迎面走来的管家。两人心头一紧,慌忙低下头,退避到墙边,让出路来。
管家从她们身侧经过,就在擦肩而过的刹那,管家停下脚步,稳稳地站在了两人跟前。
“你们两个,擡起头来给我瞧瞧。”
季若桐和知云心头一沉,却不敢违抗,只能微微擡起头来。管家那两只浑浊的眼珠在她们身上扫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狂喜浮现在他脸上。
他竟然绕着两人踱起步子,浑浊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嘴里反复念叨着“好!真是太好了!”,声音里透出狂热,季若桐感觉到胃部一阵翻涌,出现强烈的恶心感。
“算你们俩撞了大运!今日黄夫人房里贴身伺候的丫头身子不爽利,正缺两个手脚麻利丶模样周正的替她梳妆。我看你们俩……”他的目光再次停留在两人脸上,“我看你们俩倒也长得整齐,就随我去伺候夫人起身吧。”
说完,他摆了摆手,示意两人跟在他身後。季若桐和知云无奈地对视一眼,只能认命地垂着头,默默跟在管家身後。
行至半途,管家脚步一顿,像是想起了什麽要紧事,他转身交代道:“我有旁的事要办,你们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尽头便是夫人的院子,仔细些,莫要误了时辰。”说罢,不等两人回应,便匆匆拐向另一条小路。
直到管家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地尽头,季若桐才长长吁了口气,直起弯得发酸得腰背,活动了一下颈椎和肩膀。
“哎哟,可算走了……”她小声嘀咕道,随即一把拉住身边同样松了一口的知云,压低声音问道:“哎,知云,你见过黄夫人吗?她……人还好吗?好说话不?”
知云摇了摇头:“我进府的日子短,只做一些洒扫的粗活,连主子的院子都没靠近过,哪里见过夫人……”这回答让季若桐的心里更加没底了。
知云看着季若桐,眉头紧凑,忧心忡忡地反复叮嘱:“若桐,待会儿到了夫人跟前,你可要稳重些,千万不要像今早在白小姐那这便跳脱。白小姐是客,性子好,不与我们计较。可黄夫人是正经主子,万一惹到她,我们两的小命怕是不保。”
季若桐被知云严肃的语气吓到,连连点头:“好好好,我知道的,一定规规矩矩的,绝不乱来。”早上那麽活泼是因为见到了白及,换作了其他的什麽人,她可不敢这样。
终于到达黄夫人的寝殿外,只见寝殿门死死关着。想到管家交代的差事是伺候夫人洗漱,知云定了定神,低身吩咐季若桐:“若桐,快去打盆热水来。”她自己则是上前一步,轻轻敲了敲门。
“夫人?小的来伺候您起身。”知云站在门外仔细听着房内的声音。
片刻沉寂後,房内传来了一个慵懒的声音:“哦?新来的?进来吧。”听这声音,黄夫人应该是刚醒。
“是的,夫人。”知云恭敬应声。轻轻推开门,俯身走了进去,恰好此时,季若桐打好热水,也学着知云的样子,埋头跟了进去。
寝殿灯光昏暗,弥漫着浓郁的熏香气息。府里规矩森严,奴仆绝不能擡头直视主子的容貌。两人全程低着头,只敢盯着夫人的衣摆。她们麻利地递上毛巾和热水,又小心翼翼地伺候夫人更衣。
最後,黄夫人移步到梳妆镜前,淡淡地吩咐道:“你们伺候梳妆吧,就梳一个日常的发髻便好。”
季若桐愣在原地,这她哪里会!但是为了不暴露自己,假装在做梳妆台上翻找梳子。就在这时知云不动神色地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接过季若桐手里的梳子。
“夫人,就由奴婢来为您梳理。”说罢,她轻柔地挑起一缕头发丝,开始梳理。
季若桐站在一侧,她非常好奇黄夫人的模样,于是便偷偷擡起头往铜镜里瞧了一眼。就一眼,季若桐差点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铜镜里根本就不是一张完整的脸!!
黄夫人的脸一半已经露出森森白骨,一半是腐烂的肉泥,随着知云梳头的动作,肉泥像是沥青一样向下滴答着。皮肉腐败,森森白牙裸露在外,好几颗牙齿也不翼而飞。
知云手里柔顺至极的头发在铜镜里却是干枯如稻草,梳子每梳一下就有大把的头发掉落。
季若桐闭上眼睛,她感觉自己已经被心跳声淹没。不行,她必须要告诉知云!
她睁开眼睛正要开口,却瞧见知云手里的梳子竟然被鲜血浸染成鲜红色!此时知云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注意到了季若桐的异样,随即不动声色地缓缓摇头,示意季若桐不要轻举妄动。
黄夫人此时也察觉到了两人的异样,语气依旧平淡,却透露出一股寒意:“新来的丫头伺候我,头回都这样。可若想伺候好主子,这副样子可不成。若是老爷瞧见,早将你们扫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