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落定之後,黄老爷和夫人在管家的带领下缓缓落座,季若桐和知云侍立在夫人身後,管家侍立在黄老人身後。
稍前一段时间,戏班子的後台。
林苏禾对着镜子细细地描绘着花旦的柳叶眉和樱桃口,胭脂在她惨白的底色上晕开两团浓烈的红晕。
“嘶,这粉也太厚了,喘气都费劲。”林苏禾低声抱怨了一句。
姜莱擡起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说道:“太难受了,之前看电视剧觉得她们化完妆是那麽好看,现在才知道,竟然难麽难受。”
班主章玉响,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们两人身後:“都收拾妥当了?”
姜莱和林苏禾被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向章玉响,点了点头。
“我再叮嘱最後一遍,今晚这戏是给黄老爷祝寿的。唱到一半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台下炸锅了或者天塌下来了,只要不是老寿星亲口喊停或者点其他的戏,你们都给我唱下去,把戏唱完!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班主。”两人不敢直视班主的眼睛,齐声应道。
就在这时,小乙从外气喘吁吁地冲进後台,脸上带着惊慌:“班主!班主!管家派人来催了!说晚宴已经开始了,让咱们赶紧准备,立刻开锣!”
後台的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章玉响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对着後台的演员和乐师们吼道:“都听见了?!晚宴开始了!黄老爷等着呢!庆馀班的诸位,抄家夥,开锣!”
“开锣——!”小乙也跟着尖着嗓子喊了一声。
“锵啷啷——”一声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如惊雷般在戏楼中炸开,刺得人耳膜生疼。
小乙急忙跑到一旁观察对面的看台,直到看到主位两个模糊的身影落座。他急忙一挥手,戏台两侧的帷幕向两侧缓缓分开。
後台早已准备就绪的乐师们,在锣声的馀韵中猛地奏响了开场。
戏,开演了!
角色一个一个进场,武生背插靠棋,脸上油彩浓重,煞气腾腾。花旦林苏禾,身穿大红绣金戏服,浓妆艳抹的脸上带着娇媚的笑容。
东西两侧看台,所有宾客都被这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冲击得头晕目眩,身体几乎无法动弹,却被迫看向戏台。
白及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这震天响的鼓点中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看着台上舞动的身影,觉得那并不是表演,那些演员更像是被无形丝线操控着的木偶。
戏台两侧悬挂的“寿”字灯笼依旧是选用了惨白色的灯笼,于这炫目耀眼的戏楼格格不入,有种异样的诡异。
“好!不愧是城里有名的戏班子,既然这样,再来一段《麻姑献寿》。”黄老爷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叫一声好。
说话间,他拿起了一旁的大寿桃,轻轻咬了一口,瞬间弥漫出一种新出生婴儿的甜腥味,这股腥味再配上鱼腥味,白及感觉自己的鼻子被这气味狠狠揍了一拳,産生了强烈的眩晕和恶心。
因为换了曲目,戏台子上的演员纷纷返回後台,急急忙忙地换上新曲目的衣服。章玉响站在乐班边上,使劲喊道;“大家千万不能停!一定要继续演奏下去!”
乐班始终没有停下,却莫名透着一股哀凉。不一会儿,林苏禾扮演麻姑上了台,水袖子翻飞,身段婀娜多姿。白及此时才认出来,台上竟然是林苏禾!
章玉响今天特地强调过,像黄老爷这般的人物都不喜欢别人直视他,林苏禾将这句话谨记于心,在一些眼神戏中,她视角都会微微偏下,避免直视黄老爷的面容。
直到她看见了那个诡异的寿桃!
黄老爷身旁那个切开的寿桃表面呈现出类似于脂肪一般的黄色,那桃子的汁水红黄相间,滴落在下方的盘子上。
林苏禾感觉到自己额角不断渗出冷汗,脑子里回想着章玉响在後台说的那句话“把戏唱完”,她努力调整状态,稳住自己的唱腔。
仅仅是细微的颤抖,黄老爷也察觉到了这份异常,但这似乎并不足以“抹杀”,他开始死死盯着林苏禾,似乎在等着她再一次出错。
“好!”台下的宾客僵硬地喝彩着。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扮演南极仙翁的茍继春,正拈着长须唱道:“献上蟠桃庆寿诞”,他手中的道具蟠桃,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
它如同熟透的果实被撑破一般,一股红黄相间带着浓烈甜腥味的液体,猛地从那裂口处喷射而出,喷了茍继春一脸!
茍继春的唱词戛然而止,液体呛入他的呼吸道,导致他嘴里发出了类似被浓痰堵住喉咙的窒息声。他踉跄一步,下意识地用手去擦掉那些液体。
那些液体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顺着他的七窍疯狂地往里钻!他的眼球瞬间被染红,茍继春挣扎了好一会儿,最後直挺挺地栽倒在戏台上,身体诡异地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了。
“演下去!”一声嘶哑的声音从幕布後炸响,那是章玉响的声音。
“不许停!谁敢停……下一个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