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响起,如春冰乍裂。
学员们立刻反应,踩下踏板。
第二声,稍快。
第三声,三连点。
她们开始跟随节奏,动作渐趋一致。
有人起初跟不上,便停下看,再试。
渐渐地,十二台织机竟如一体,提综、换色、压筘,行云流水。
阳光穿过残破屋檐,洒在她们交叠的手影上。
第一课结束,全场寂静。
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啪、啪、啪。”
掌声缓慢,却极有力。
众人回头——是那位曾在祠堂前怒斥赵嬷嬷的老织工,须皆白,右手只剩三指,其余尽毁于织机绞伤。
他一边鼓掌,一边落泪:“活了六十岁,头一回听说……干活还能顾命。”
掌声如星火燎原,瞬间滚过田野,惊起林中群鸟。
沈知微立于风中,静静望着这一幕。
她没有笑,也没有动容落泪。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就在学堂奠基当日夜半,一封密报送抵她暂居的小院。
谢玄笔迹,仅八字:湖州震频异常,铁箍压脉。
她展开附图——一组“织脉带”传回的数据曲线,连续三日呈现高频震颤波形,远人体耐受极限。
更令人指的是,番子回报,当地坊主为压制报警,竟用铁箍强行锁死传感带,逼迫织女昼夜连轴转,每日踩踏逾八百次,近乎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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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微指尖划过纸面,目光渐冷。
她起身走到案前,将所有证据一一归档:数据图、刑具拓影、受害女工口供(由东厂暗桩伪装药商录下)、甚至还有那铁箍内侧残留的血痕样本。
她不急。
也不怒。
因为她清楚,真正的较量,不在坊间,而在宫阙之上。
翌日清晨,她在学堂门前立了一块木牌,上书四字:
织机有声。
无人知其深意。
但当夕阳西沉,十名佩戴“织脉带”的织女已在小院外列队等候,改良织机整装待。
她们不知道要去哪里。
但她们知道,这一趟,不是去织布。
是为了让某些人,终于听见——那些被沉默吞没多年的声音。
宫门外,金砖铺地,寒气未散。
十架改良织机一字排开,如列阵之兵。
织女们身着素色布衣,腕上缠着细银丝带——那是“织脉带”的显形,内嵌微簧传感,能将每一次力、每一分震颤,化作可听可录的声波信号。
她们指尖微颤,并非畏惧,而是压抑太久的愤怒与希望在血脉中奔涌。
沈知微立于阶下,一袭青灰长袍,无饰无簪,却比任何凤冠霞帔更令人不敢直视。
她身后,是整整三匣证据:血染的绷带、断裂的指骨x光摹本(以薄绢透影法绘成)、铁箍刑具拓片,以及那卷用蜡封紧的竹筒录音——湖州黑坊三日连轴运转的真实声响。
文武百官列立两旁,有人冷笑,有人避目,更有工部尚书低语:“妇人之仁,竟扰朝会。”
唯有龙椅之上,帝王目光沉静,未曾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