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刀柄微扬:“今夜便可提他入诏狱,东厂自有手段让他开口。”
沈知微却摇头。
“杀一人易,破一念难。”她望向远处炊烟袅袅的村落,“你斩得了他的头,斩不尽这世道对女子行医的偏见。若不清其心,明日还会有十个杨瑃,百个‘卫道会’。”
谢玄眸光一闪:“你要亲自去见他?”
“不是审罪。”她取下听诊器,轻轻放入匣中,“是问心。”
当晚,诏狱最深处。
油灯昏黄,铁栏森然。
杨瑃蜷坐于草席之上,双手抱膝,昔日清朗书生,如今鬓散乱,眼中布满血丝。
门开时,他抬头,见沈知微缓步而来,身后无兵无卒,只带了一盏风灯。
她在他面前坐下,距离不过三尺。
良久,她才开口:“你读圣贤书,可知‘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杨瑃冷笑:“你是要我忏悔?”
“我不是要你悔。”她声音很轻,“我要你知道——我救的每一个孩子,都不是别人的种。她们的母亲,也是被人叫过闺名的姑娘;她们的父亲,也曾抱着襁褓笑过。你口中所谓的‘逆天’,不过是我想让他们都活。”
烛火跳了一下。
杨瑃闭上眼,袖中手指剧烈颤抖。
片刻后,他猛地张口,一颗乌黑药丸滚落石板,出沉闷声响。
“我妹妹……”他嗓音撕裂,“也是难产死的。接生婆说她是‘鬼缠身’,不肯近前。我娘跪着求人,换来一句‘命数如此’。”
泪水终于滑下。
沈知微静静看着他,没有安慰,也没有胜利者的姿态。
“既然懂痛,那就别再让人重蹈覆辙。”她说,“我给你一条路:誊录《乡医手册》增补篇,走遍偏远村落,宣讲‘医理策问’考题意义。你若敢逃,我不追。但你若敢回头,便是真死了。”
数日后,沈知微巡视至湖州边境一处荒村。
夜深,篝火旁,一群孩童围坐诵读。
“人体有经络,水土有毒蛊,识得此二者,方为真君子。”
声音稚嫩,却坚定。
树影后,一道靛蓝身影悄然伫立。
杨瑃已换去儒衫,身上是流动医帐统一配的蓝布长袍。
他望着那些孩子手中的手抄本——正是他逐字誊写的《基础妇科学》节选。
火光照亮他眼底久违的清明。
他缓缓抬起手,将怀中那半截断尺,轻轻放入火堆。
火焰吞没木质刻痕的刹那,他低声自语:“原来……仁政不在书中,在脉搏里。”
而在京城工部秘坊深处,老柯正对着一尊尚未完工的铜尺模具沉吟不语。
他手中握着两片残物——一片泛黄纸页,字迹娟秀,写着“血氧饱和度监测法初稿”;另一片是碎陶,出自湖州古窑,背面隐约刻着“仁心为度”四字。
他喃喃道:“该做个双芯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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