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涌,一片手抄医方从人群后方悄然飘起,乘风北上——那是小满偷偷夹在驿马粮袋里的《流产急救十三法》,墨迹未干,纸角还沾着产安阁窗台的梅花香。
而在京城最北的雪原边缘,一顶孤零零的军帐正微微晃动。
帐内,一名即将临盆的戍边军眷蜷缩在草堆中,冷汗浸透衣襟,口中喃喃:“……救救我……”
春社日的红光尚未散尽,江南已悄然生变。
枫桥镇“心尺台”建成半月,捷报如雪片般飞入掌医监案头。
太湖三村依预警改饮山泉,避过镉毒之祸;徽州山民按图施药,钩虫肆虐之症七日退六成;更有一盲眼老妪,凭沈知微所授织脉带震频之法,夜半惊觉儿媳胎动紊乱,急唤人抬至乡医帐,终保母子平安。
百姓口耳相传:“心尺一亮,阎王退让。”
然而,沈知微却在值夜时停下了笔。
烛火摇曳,她凝视着悬于胸前的赤玉——那由她心头血化就的信物。
连续七日,玉中南缘总泛起一丝极细的红光,微弱如蚊足踏水,却固执不灭。
她取出母亲遗留的旧日记,指尖抚过一页泛黄手绘地图,瞳孔骤缩。
标记处赫然写着三字:癸水毒壤。
方位分毫不差。
她立即召来小满:“调近三年南方疫病档,单查闽粤交界诸县,重点录流产、畸胎、难产死婴之案。”
小满领命而去,次日归来,脸色白。
“主上……那一带三年内死产率高出均值六倍,畸胎记录达四百三十七例,其中七成出自清溪、云岭两乡。当地稳婆称……十年未闻新生儿啼哭。”
沈知微沉默良久,终于提笔写下一道密令:组建巡诊队,即日南下。
奏章还未封缄,谢玄便来了。
他一身黑袍未换,肩甲冷光未褪,手中密报以东厂特制蜡封裹着,拆开后只一行字:“盐枭倾废,汞硝浸土,户部李崇文暗许‘以工代赈’,实扩排污渠。”
他声音低沉:“那地方,井盐世家三代盘踞,掌控岭南漕运咽喉。朝廷不是不知情,是不敢动。你这一去,不是救几个人,是要掀船底的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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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沈知微将心尺轻轻搁在案上,铜尺与赤玉相触,出一声轻鸣,“你以为我是去治病?”
她抬眼看他,眸中无怒,无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清明。
“我是去立碑——给那些还没出生就被毒死的孩子。他们的名字不会写进族谱,但我要让这片土地记住他们流过的血。”
谢玄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冷笑:“好一个医者仁心。可你忘了,活人说话才最要命。他们不怕死人,只怕活人开口。”
“那就让我做那个开口的人。”她转身取下墙上的药箱,动作利落,“我明日启程,扮作游医,轻车简从。”
“你不该去。”谢玄声音压低,“那里没有律法,只有刀。”
“所以我带了更大的刀。”她拍了拍听诊器,“还有心尺。”
三日后,赣南官道。
细雨如针,泥泞没踝。
一支打着“济世医行”旗号的小队缓缓前行,为女子素衣布裙,背负药箱,颈间一抹赤玉隐现。
正是沈知微一行,随行者唯小满与老柯二人。
途经一小镇,忽闻喧哗。
前方路口,数名胥吏手持棍棒,正驱打一群聚众听讲的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