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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並不是我一定要幹部兒給我道歉的問題,這主要是正確執行紀律條令的問題!”

哨兵在門外瞅著他偷偷地笑著。他的腳步慢慢地向外移動,絕不肯走快;意思是:這是你請我出去的,並不是我要出去的。

“政委找你哩,你快走吧!”郭祥催促著說。

一提政委,他猶豫了一下,然而事已至此,不得不行。

他們來到了連部。一進院子,政委站在屋門口,老遠就親熱地打招呼:

“王大發同志嗎,快進來!”

調皮騾子趕到適當距離,用老兵才有的熟練動作,打了一個十分標準的敬禮,然後紅著臉說:

“報告政委,我最近犯了一個錯誤……”

“坐下來談。”政委把面前的一張凳子,朝自己身邊移動了一下。

這位老調皮兵,在首長面前從來不拘束,今天倒侷促起來了。這一來是剛剛從禁閉室裡出來;二來是因為過去的一件事情。那還是在周僕剛剛擔任政治委員的時候,部隊正攻打一個四面環水的縣城,數次衝鋒都沒有成功。周僕來到突擊部隊中進行鼓動。他的鼓動十分有力,把大家的情緒鼓得嗷嗷叫。可是,這時候,卻聽到人叢裡有一個不大不小的聲音說:“哼,知識分子兒!會講,打起來還不知道怎麼樣哩!……”周僕雖然聽得清清楚楚,但並不介意。攻擊開始時,敵人的子彈極為密集,周僕拿著短槍,首先踴身跳到齊胸深的水裡,率領部隊向城牆摸去。部隊在政委的鼓舞下很快就一舉登上了城頭。事後這位老調皮兵,也不得不表示欽佩,並且發表評論說:“我看這個政委,還湊合!”事情雖然過去很多年了,但他每逢見到政委,總覺得心裡疙疙瘩瘩的。他就是帶著這種心情局侷促促地坐下來了。

“王大發同志,”政委異常誠懇地說,“你是一個很老的同志了,為什麼最近犯了那樣的錯誤?”

王大發的頭低下來了。

“大發同志,”政委又說,“你跟黨走了這麼多年,吃了很多苦,打了很多仗,是吧,大概你還負過兩次傷吧,在這中間,雖然也有過一些缺點,但主要是成績,你對人民還是有貢獻的。”

“我,我……”王大發十分激動,“政委,除了你,誰說過我有貢獻?他們都叫我調皮騾子,要是鬧著玩兒,我沒有意見,可他們把我當成不能改變的臭落後分子!”

政委瞅了郭祥和門外的花正芳一眼,磕磕菸斗說:

“誰要這樣看,那他就是不對!”

王大發顯得活躍起來了,沒有等著政委讓,就掏出小煙管主動地插到政委的煙荷包裡。政委把他的大煙鬥伸過來跟他對火。

“談談心吧,王大發,”政委說,“你為什麼要把自己的光榮扔掉走那樣的路呢?我想,你臨走那天是不會不難過的。”

“咋不難過哩!”王大發鼻子酸酸的,“實說吧,政委,我不是逃跑了一次,我已經跑了四五次了。有時候,跑到村邊,有時候跑出去二三里路,哭一鼻子又回來了。如果有一點兒辦法,誰願意離開咱們的革命部隊呢?……可是,最後,最後……我鼓勵自己說:走吧,王大發,現在革命到底了,任務完成了,你也算對得起人民了!”

“你究竟為什麼一定要回家呢?”政委又問。

王大發低下頭,沒有說話。

“大發同志,”政委往前湊了湊,望著他的臉說,“是不是家裡有什麼特殊的困難?”

一句話不打緊。像一顆石子兒扔到古井裡,激起了他內心深處的感情,他立刻眼圈發紅,啜泣起來了。

“有話說嘛!”郭祥不耐煩地說。政委掃了郭祥一眼,叫他不要打岔。

“我,我,政委……”王大發含著兩大顆眼淚,“俺娘在家要飯吃哩!”

“噢!”政委顯然感到沉重,又問,“你不是貧農出身嗎?”

“怎麼不是?”王大發梗梗脖子說,“咱是一個窮得當當響的貧農。”

“那你沒有分到土地?”

“分啦,可是又賣給人家嘍!”王大發傷心地說,“我記事那當兒,俺爹就給財主家扛長活。我出來抗日了,俺娘在家還是飢一頓飽一頓的。我一抓上軍隊的白饅頭,就想起俺娘,心裡就難受!日本投降了,我想,作為中國人民一分子,我的任務完成了。誰知道,蔣介石這老狗又向咱發動進攻。直到實行土改,家裡分了房子分了地,才算解決了生活問題。那時候,我探過一次家,俺家住到新分的宅子裡,外面插著齊展展的秫秸籬笆,屋子裡還有一個紅漆大立櫃。我在家沒有呆三天,就回到了部隊。我這心氣兒,你就甭提有多高了!可是誰也想不到這幾年又起了變化!……”

“後來怎祥了?”

王大發接著說:“自從家裡分了地,俺娘覺得日子有指望了,心氣兒比我更高。不管風裡,雨裡,泥裡,水裡,熬黃昏,起五更,把命都豁出去了。有一回麥子剛割下來,就下起了瓢潑大雨。俺娘怕糧食糟蹋了,就一趟一趟往家裡背,還沒背完,就受了寒得了一場大病。一病好幾個月,沒有起炕,又是請醫生,抓藥,就借了人家的錢。到底窮人家底兒太薄,沒有辦法,就把分的那幾畝地又賣了!去年臨上西北,我家去了一趟,一看屋裡立櫃也沒有了,連秫秸棒籬笆都拔出來燒鍋了。最近我又接到信,說俺娘又扯起棍子要飯去了。……我想來想去,心裡就結了一個死疙瘩:革命這麼多年,到頭來還是有窮的,有富的,這革命不是白革了嗎?”

“我們村也有這種情況。”郭祥皺了皺眉頭,望著政委,“這個事兒我也有點兒納悶兒。”

政委心情沉重地思索著,小拳頭般的大煙鬥噝噝地響。

“大發,”他詢問道,“你說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那,那,”王大發把手一攤,“那當然是因為我不在家,要不然,咋會有這宗事哩!”

“不,”政委搖搖菸斗,沉重地說,“大發同志,這就是小農經濟的脆弱性呵!”

“什麼脆弱性?”王大發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兒。

“小農經濟的脆弱性。”政委又重複說,“你看看土改以後最近兩年的情況:像你們家是因為幹活受了累,得了場病,窮了;也有人是因為死了口人,娶了個媳婦窮了;還有的人是因為多生了幾個孩子窮了。總之,一場風,一場雹子,一場大水都會使人變窮。你瞧瞧,這一家一戶的小農經濟,別說什麼大風浪,連婚喪嫁娶都經不起,連一場病一個瘡也頂不住。簡直像是大風大浪裡的一根葦眉子,你不知道明年會把你漂到哪裡去!”

郭祥點點頭說:“一點不錯,就是這麼回事!”

“那怎麼辦?”王大發困惑地問。

“我也正要問你嘞!”政委笑了一笑,“你不是說革命到底了嗎?我問你,現在這個‘底,你滿不滿意?”

“要是革了這多年命,地又賣了,你想想,我咋能滿意呀!”王大發懊喪地說。

“對嘍!”政委說,“這就是說:還得要繼續往前走!還得要繼續幹革命!毛主席說,我們的勝利才是萬里長征走完了第一步嘛!光實行土地革命,消滅封建主義還不行,我們還要消滅資本主義,建設社會主義,實行工業化,辦農業合作社!用拖拉機!我們的貧農,要想在經濟上徹底翻身,不繼續往前走,肯定是辦不到的!”

王大發低著頭,十分嚴肅深沉地思索著。呆了好半晌,喃喃自語地說:

“我的眼光看得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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