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文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二章 六,冬天裡的春天,李國文,大文學小說網),接著再看更方便。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於蓮對大家的意見,自然要抗拒:“不!”

說服陣營異口同聲也說出同樣的字:“不!”而在這個合唱隊裡,王緯宇的嗓門最高。

兩個“不”字,總要有一個認輸,在這方面,姐姐就不如她弟弟,於菱是多麼敢於堅持自己的觀點呵!無論人們怎麼反對柳娟,他不為所動。而畫家,正如廖思源剖析自己那樣,知識分子身上的哈姆雷特味道要多一些,疑慮重重,瞻前顧後。結果,於蓮拗不過大家,只得屈服了。

在老房子的葡萄架下,吃著還沒熟透的玫瑰香,王緯宇正誇誇其談地談論著愛情,也不顧他那位編輯的斜眼藐視,越說越來精神:“……蓮蓮,相信我的話,初戀是有很大的盲目性的,而且絕對不會成功的,即使勉強結合在一起,那也不會幸福。初戀,是一杯苦酒,抿一口就可以了,叫做淺嘗輒止——”

充滿了嫉妒心的夏嵐諷刺地說:“你可是大口大口地飲呢!”

“嗐,別提我嗎!蓮蓮,天涯何處無芳草,年紀還輕,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會找到一顆更堪匹配你的皇冠上的寶石。”

——於而龍這會才領悟到,怪不得他嚷嚷得那麼兇,敢情那時候,他就埋伏下一個徐小農了吧?

編輯趕緊勸喻:“女人都是天生的現實主義者,說真的,少女時代,多夢季節,有那麼一點幻想;但愛情離不開現實的土地,政治和革命是考慮任何問題的一對翅膀。”

“我不想那麼多!”她挺著充滿青春活力的胸脯回答。

“社會,親愛的,你生活在這個社會里。”

謝若萍強硬地說:“沒有商量餘地,首先從我這兒。”她舉起竹剪子,挾下一大串葡萄,放在消毒水裡,招呼客人們吃。於蓮的愛情,也像沒熟透的果實,給人們生生剪斷了。

於而龍從心裡講,當時也不怎麼同意有這樣的親家。死了,並不等於結束,甚至只是開始。但聽他們說得太過分了,便不由得心頭火起,怎麼?是洪水猛獸嗎?他反駁著:“照這樣講,魚找魚,蝦找蝦,那蓮蓮該回石湖去找婆家,她是漁民的女兒。”

於蓮高興了,她認為她爸在支援她,心裡充滿了光明和希望。她知道,客人是後排議員,最有發言權的是石湖上的游擊隊長。

她媽媽深知嚴酷的現實:“蓮蓮,你死心吧,除非哪天我閉上眼,可以隨你,我要對你親媽負責,你,一個烈士的女兒,怎麼能嫁到那種人家去當兒媳?笑話。”

“一個國民黨,一個共產黨啊!”王緯宇插了一句:“應該從這個原則高度認識。”

謝若萍語重心長地說:“蓮蓮,也許這樣說有點不大符合組織原則,好在都是黨員,連你爸都未必知道,緯宇伯伯才在老徐那兒看到一份報中央的名單,準備提拔幾位司局長擔任副部長,其中有你爸爸的名字。蓮蓮,你想,為你父親考慮考慮,有那麼一門親戚,究竟有利,還是不利?”

於蓮舉著葡萄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孩子,責備你的爸爸吧,當時,他腦袋裡的那個鬼,也被他副部長三個字給迷惑住了。結果硬讓你割斷了那顯然不應割斷的愛情。如果當時你要讓我看一眼那個年輕人,我又會怎樣呢?

而且,還僅是一個開端,錯誤是逐步釀成的。徐小農出現了。儘管你並不愛他,但那個初看來是眉清目秀的留學生,卻是老徐的獨生子,把所有的求婚者,在他的物質攻勢前頭趕跑了。哦,又導致了那樁不幸的婚事。

作孽啊!蓮蓮,我頭腦裡那個鬼。

真的,要是你親生媽媽還活著,那個指導員,也有這種女人的現實主義嗎?

從密密的蘆葦上空,飄來了高音喇叭廣播的歌曲聲,陳莊,快要到了。

過去打游擊的時候,是憑雞叫狗咬,來判斷村莊的遠近。如今,廣播喇叭卻是最忠實的嚮導。當於而龍拴好船,登上岸的時候,王小義和買買提,兩個當兵的正大聲歌唱,半點也不害羞地製造噪音。因此,他向人家打聽什麼,不得不提高八度。他記起那年拿下陳莊,召開祝捷大會,向數幹鄉親講話,也不用如此費勁,恐怕愛迪生或者馬可尼,聽到這種震耳欲聾的歌喉,也會後悔自己的發明。

他看到原來掛著王緯宇家“興怡昌”招牌的蛋廠、絲廠、機米廠、洋廣百貨店,如今大都變得醜陋破敗,完全不是記憶裡的模樣。鄉親們對他南腔北調的語音,先感到新奇,繼之看他的行頭,覺得有點怪,再一聽他要尋找的船家,更是驚詫不已,倒好像他是從火星土星上來,詢問唐代宋代的事情似的。

“介紹信?”人們伸出手來:“或者證件!”

沒有介紹信,就像沒有路條,會被兒童團當奸細給抓起來的。糟糕,他走得匆促,疏忽了雖說細小卻頗為關鍵的證件。過去,都由他秘書小狄經手的,而且不論到哪,車接人迎,誰也不曾向他討過證件,沒有人長那豹子膽。但是現在,找不到辦法證明你是好人,那麼,就不能排除你是個壞蛋。

疑神見鬼、草木皆兵的警惕性,但在水生留給他的那包過濾嘴香菸前解除武裝,一位鄉親自告奮勇陪他去找。

他領著於而龍穿過了大街小巷,三十年來,陳莊變得全認不出來了,叨叨起來沒完沒了的嚮導,抽了第三根菸以後,嗓門快趕上王小義和買買提了。

“……算你走運,碰上我,你想想,一個搭客載貨的船家,只有過湖時想著他,上了岸,誰還惦著,早扔腦袋後邊了。可我們那時打游擊,就不敢得罪船家,他媽的,後面國民黨追著屁股攆,白嘩嘩一片水擋在面前——”

“你打過遊擊?”

“當然。”

“在哪支部隊?”

“那還用問,石湖支隊唄!”

——於而龍,於而龍,你這個當隊長的,還不如一頭撞死了吧!你率領的戰士,竟有一個只知道撅起屁股逃命的膽小鬼……

“麻煩,給支菸。”他第四次伸出了手。

看那沒出息的樣子,於而龍真想掏出手槍敲掉他,石湖支隊哪有這號孬種熊包,然而口袋裡卻沒有槍,只有一包紙菸。他打量著於而龍,拿不準宅意是整盒拿走,還是抽一支?可能外鄉人的氣色不大順當,便小心翼翼地摸了一根,然後賠笑地說:“還得麻煩借個火。”

於而龍遞過火柴,不相信地問:“你真是石湖支隊的?”

支隊的戰士他大半熟悉,而且絕大多數都在樊城攻堅戰犧牲了,他會是於而龍的戰士?純粹是丟臉的敗類,甭說那些他指揮過的游擊隊員,就是跟他在王爺墳幹了二十年的騎兵,敢說沒有一個像眼前這種豆腐渣式的孬包。高歌就氣得直跺腳,他對那些騎兵,那些早年進廠的工人,和於而龍的感情聯絡,某種精神上共同的地方,恨得咬牙切齒,曾經詛咒過:“總有一天,把那一個個小於而龍都打倒,就像八國聯軍對付佛香閣上的佛像一樣,個個腦袋都給他砸掉,這才能徹底搞掉於而龍。”

這位曾經是游擊隊員的豆腐渣大言不慚地說:“我哄你幹什麼,外鄉人,石湖支隊如今不是什麼香餑餑了,早先,提起打游擊倒是滿光榮的,現在,全完了,連於而龍都垮臺了。想當年,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腳一跺,石湖亂晃,如今趴下了。”

“你認識他?”

“當然,老交情了。”

如今這種當面撒謊而不臉紅的人,於而龍見得太多,連戳穿的興趣都失去了。說實在的,因為戳不勝戳,而且越戳越多。看那滿嘴唾沫星子亂飛,薄嘴片像缺氧的魚那樣,浮在水面吧唼著唇吻,肯定是他離開石湖以後,王緯宇當隊長時吸收進來的一批,轉為正式建制又被淘汰掉的。他謊撒得無邊無沿,慢慢地,他在游擊隊長的眼裡,只剩下一張嘴,一張滿口噴沫的嘴,甚至四周的空氣都給染上了幹唾沫的臭烘烘味道。

“到了。”嚮導終於站住腳。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從撿破爛開始富可敵國

短小無力

白月光嬌寵日常[重生]/校霸的嬌軟初戀[重生]

姜之魚

四合院之我開局截胡秦京茹

大貓怕水

日久成癮:撩妻總裁輕點寵

卿雪瑤

師姐們,讓我裝一次吧

東土唐長老

我的妹妹才不聽話

離合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