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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是的,去年我們搬出去了。”

“那就剩下柏老一個人住那所大房子了?太清冷了。”

柏慧苦笑一下:“他有那麼多書做伴呢,還有,他有那麼多弟子,有些人一天到晚圍著他,他不會寂寞。”

我搖頭:“對於一個老人來講,什麼也不能取代身邊的親人。”

柏慧的眼睛轉向了一邊。她不知在沉思什麼。

停了一會兒我又問:“那個小提琴手,他一切都好嗎?他待你——好嗎?”

“很好。我們很少——不,我們從來都沒怎麼吵嘴。他不是惹我生氣的那種人。他總是搶著做家務、做飯。這些本該由我去幹的……”

“孩子多大了?”

“四歲了,在幼兒園。”

“他叫什麼?”

她看了我一眼:“小寧。”

“你胡扯。”我這樣說,臉卻不知怎麼紅了起來。

“真的。”

她說完這句話,眼睛裡湧出了淚水。但沒有流下來。她轉向一邊去擦眼,像怕我發覺什麼,一轉臉就笑起來。她告訴我:孩子長得圓圓的,胖胖的,儘管這樣,卻絲毫不像他的那個父親。

我在心裡想:這是騙人,圓圓的胖胖的,還不像父親嗎?

我們扯著一些沒意思的話,小心地迴避著什麼。後來她終於問:

“你去北邊時,到了那些地方嗎?”

“什麼地方?”

她說出了河、山、幾座古蹟,奇怪的是它們都離那座小城和那個農場不遠。但她就是沒有提到它。這難道是故意的嗎?當然不是,我相信她對那一切還一無所知。這對於她總算是幸事。

<h5>3</h5>

然而她多麼需要知道那個口吃老教授臨死時的情形,知道那個比她還要年輕的少婦怎樣受盡屈辱跪著死去……我真想把她領到那個鍋爐房旁邊的小屋,讓她看看留在牆上的凹痕和亂七八糟的塗抹、嗅一嗅那裡散發出的死亡的氣息。

我的手在衣兜裡緊緊捏著筆記本。我想如果自己在離開前把這個筆記本留給她,那是再合適不過的事情了。

在我想著這些的時候,她有點著急了:“你怎麼老不講話?你講話呀,講講你這些年的事兒。”

“我的事兒……我也像你一樣,大家都一樣。這個年頭大家會怎麼樣,你想也想得出來——反正就是這麼過下來的。”

似乎有一股刺鼻的氣味——它是從衣兜裡冒出來的。我知道它是筆記本記錄的內容——有些內容真的是有氣味的。我一隻手用力攥緊了它。它在手裡跳動。

柏慧說:“我有時候想起你,真想到那座城市去看看你。晚上我常看著西北方向——我知道那個城市的位置。”

我衣兜裡的筆記本好像真的有了一個活的靈魂,它正撲撲抖動呢,這時如果不是我的手緊緊按住它,它肯定要躥出來、要飛到桌上。我全力按住了它,感受著一種強烈的跳動。

“你知道,我有很長時間想擺脫這個校園,調到一個新的工作崗位上,哪怕是去做清潔工、去做苦工,反正做什麼都可以,只要離開這個校園就好。有一段我還想去做服裝設計師,為這個我還看了很多書……”

我插話:“如果這樣,那麼我們兩個就一塊兒背叛了地質學。對我來說是不值得大驚小怪的,因為我們家本來就沒有幹這個的。而對你就不同了,它是你們的家學……”說到這裡我覺得觸碰到了什麼,趕緊剎住了話頭。我一抬頭看見柏慧臉色蠟黃,嘴唇抖動起來。她在注視我,然後低下頭。她嘴裡喃喃著:

“家學……家學……不,還是讓我離開校園吧……”

“那為什麼沒有離開?”

“是孩子的爸爸,他堅決不同意。我們不願為這個吵架,我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了,最後也只得向他妥協。”

我點點頭:“這種妥協太應該了。”

我又記起了那些丁香樹,樹隙裡灑上的月光……我禁不住問了一句:“還經常彈琴嗎?”

她“嗯”了一聲。

“……”

到底是什麼把我們生生分離?這種分離對於一個人有多麼殘酷,要很久以後才會明白。一個人只有在漸漸蒼老下來,沉靜下來,常常遙望天邊星斗的時候,才會知道一切都不再回返,心上的什麼被永遠地挖空了。他僅僅用沉默來抵禦這一切還遠遠不夠,他知道這幾十年的時間裡已把憂思和萬般苦痛一塊兒嚼成粉末,然後在午夜裡無聲地吞嚥……那麼她呢?如果她的滿頭黑髮真是染成的話,那麼這個火熱的、在一個人的心中永遠留戀著的微黑的姑娘,就過得一點兒也不輕鬆……我想起了與岳父的一些爭執,我想說的是,我們這一代人沒有親歷戰爭,可是在那些血與火的殘酷爭奪中,在生命朝不保夕的戰爭年代,又有多少三十多歲、或者更年輕一點兒的女子頂著滿頭華髮呢?有誰知道這個年頭負在我們背上的沉重有多少呢?

我捧起了柏慧那隻燙燙的手,放在眼前。當年我們常常這樣做。這雙手啊,它的每一條紋路我都熟悉。多麼久了,漫長的日子裡,有多少東西需要這雙手去搓揉、洗滌,因為汗漬和汙垢太多了……一件又一件潔淨的衣服晾乾了,她的手卻再也無法保持往日的細膩光潤。我想說,那個小提琴手的手並不比你的重要多少,你可以讓他去多做粗活。你怕他的手真的弄糙了,按不準音階嗎?不,那時候他如果真的拉變了調才好呢。難道一雙柔嫩的手就一定會拉出更為美妙的音樂嗎?我在心裡否定這個,我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那個樂團的第一小提琴手的手給搞糙,搞糙——那樣才能讓我稍稍滿意一點兒。那是一種奇怪的慾念,是嫉妒生成的。

時間不早了。柏慧開始提醒我。我知道開車的時間就要到了,可我頻頻看錶的時候突然記起了一件事情——我答應離開這座城市前去找一次老師的,我們兩人有個至為重要的約定。

我發現自己差一點兒遺忘了那件最重要的事情,就說:

“不,不,我必須馬上離開,我必須馬上走。”

“來得及,離開車時間還有二十二分鐘。”

“不,這比開車更重要。我要到一個朋友那兒去一次。我要走了。”

我們就這樣匆匆離開了——剛走了幾步,我突然想起要記下她的電話……

她驚異地看看我,寫在了紙片上。她回頭走了。

我急急地往老師的住處趕去,一邊在路上看著紙片上那一串阿拉伯數字——記起來了,這就是我在電話亭前下意識撥出的那個電話號碼!

我渴望與她再一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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