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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湯”大吃一驚:“我原本只想教訓教訓你們,然後打發上路。這麼說非綁送官府不行了——來人!”

他一聲吆喝,“花斑”就領人走過來。“麵湯”說:“好生看管,天亮了送衙門去。”

“好哩。”

他們最恨這個“花斑”。天亮了,“花斑”幾個人把他們綁上,一路牽著,翻過一個山腰往前急走。

鐵來想:壞了,這一下完了,這一死事小,追不上隊伍事大……他一直在心裡唸叨,可就是沒有一滴眼淚。他咬著牙關。“花斑”在院裡沒有打人,因為“麵湯”不讓他動手。可是在路上,鐵來和二憨他們一罵,他就踹上幾腳,還從路邊折了根枝條用力抽打。一會兒,鐵來和二憨的後背就冒出了血珠,罵聲不絕於耳。有幾次鐵來都要疼得昏過去了,“花斑”還是繼續牽拉他們往前走。“花斑”和身邊的人伸手去摸小雙和秋子的胸部,有一次被小雙咬住了一根手指。“花斑”尖聲大叫,小雙又是一咬,那根手指就被咬破了。“花斑”甩著流血的手,嗷嗷大叫,一下子躥上去把小雙撲倒了。

小雙在地上喊著:“秋子姐!二憨鐵來哥!”

鐵來和二憨在旁邊放聲大叫,鐵來打雷似的吆喝:“‘花斑’!你敢碰她一指頭,我這輩子非碎了你不可!”

他這霹靂一般的吆喝把“花斑”幾個給嚇住了,一瞬間只呆愣著。小雙爬起來。半天“花斑”才說:“嗯,你這土匪頭兒,死到臨頭還要碎了我?我先碎了你看看。”

他又用樹條抽打鐵來的後背。鐵來咬著牙關,大叫:“我是起事的義軍!不許你喊我土匪!你殺了我行,叫土匪咱不應。”

“花斑”幾個一邊抽一邊嘻嘻笑:“明明是土匪,還說是義軍。義軍有打家劫舍的嗎?”

鐵來流出了淚花,不是疼的,而是委屈。他看著二憨、秋子和小雙,緊咬牙關抵擋。

天黑下來,“花斑”把他們押在一個山窩裡,攏一堆茅草歇了。只待天亮時翻過山,就要到縣衙了。鐵來知道,如果這個夜晚不能脫身也就完了。想個什麼辦法?他在深夜想得頭疼,用腳碰醒了二憨,二憨就往這邊挪動。“花斑”幾個輪流睡覺看管他們,可後來那人瞌睡上來,就把繩子系在樹上,歪著頭睡了。

鐵來跟二憨背靠背,費力地為對方解繩子;解一會兒又在石塊上磨一會兒,結果是鐵來首先把腕上的繩子解掉了。他又給二憨解,給秋子和小雙解。

押他們的三個人都睡著。二憨搬起一個大石塊,想把“花斑”他們都砸死。鐵來擺了擺手。他那時想的是:他們好賴也是長工啊。

他們四個悄悄繞開山坳跑,可跑了不遠,秋子懷裡的孩子竟哭起來,後面的人就循聲追趕。鐵來和二憨彎腰撿一些石塊。小雙和秋子也摸到了一點護身的東西。

黑影裡他們深一腳淺一腳跑,好幾次被絆倒,身上的傷疤又被撞破。後面幾個人追趕著,漸漸失了力氣。可是隻有“花斑”一個人窮追不捨。鐵來越想越氣,想起這份磨難都是這個傢伙造成的——鐵來和二憨一對眼色,拤著腰在那兒等。“花斑”追上來,鐵來一個惡虎撲食把他掀倒,還沒等他爬起,二憨就奮力往前一推。

“花斑”給掀進了深澗。世上再也沒有“花斑”這個人了。

<h5>4</h5>

他們擺脫了險關,一直往東竄去。一路上憑著星月和太陽來定方位,不知道人世間還有這麼高的大山。跑啊跑啊,一直跑了三天三夜,沒吃一粒糧食。有好幾次他們覺得自己就要餓死了,但就是不敢進村。有一次一個小村的人見了他們,一邊跑一邊大嚷:“土匪進村了!進村了!”這使他們明白,他們打大戶殺“花斑”的事衙門已經知道了,正在四處圍捕。他們只好在山裡竄。

他們吃了很多草葉、樹根和各種各樣的野果。天越來越冷,第一場雪就要下了。怎麼走?衣服撕成了條條,荊棘刺破了皮肉,孩子一聲連一聲哭。哪裡躲藏?夜裡他們四個人鑽進草堆,為禦寒只得緊緊擁抱。小雙和秋子呵出的熱氣讓兩個小夥子淚流滿面,可他們只記得:快快趕路!追趕那支隊伍!他們摟緊了小雙和秋子,只覺得這是自己的姐妹,伸手給小雙和秋子梳理長長的頭髮,覺得窮人的姐妹頭髮就是長。小雙突突跳動的一對小乳房緊貼在鐵來胸前,鐵來說:“好妹妹,挺住些,‘起事’就要成了!”飢餓使小雙不住聲地哭。鐵來說:“我們是義軍,不能哭!”

鐵來想嚼一口東西給小雙吃,順手捋來一些冬青植物,嚼著,一口口抹到小雙嘴裡,小雙就嚥下去。二憨和秋子也在搜尋食物。夜裡餓得實在睡不著,就更緊地摟抱。這樣對付一夜,白天再繼續往前跑。

有一天他們剛轉過一個山坳,立刻有人打了一槍。他們趴下。原來前面有個打鳥的人,身上揹著一個皮口袋,打了獵物就裝在裡面。皮口袋上洇出了血,那槍差一點把他們傷了。他們看明白之後就站起來,向他拍手。打鳥的人見了他們猛地把槍端平,這樣一邊吆喝一邊向後退,退到一條小路上撒腿就跑了。鐵來明白了,他也把他們當成了打家劫舍的土匪。他們沮喪極了。

他們往前走下去,餓得實在沒有一點力氣了。天飄起了雪花,怎麼辦?鐵來試著下山尋找河套裡的小村落,心想只要有一個村落肯收留他們,那就可以活命了。他來到一個小村,這一次村裡人只把他當成了一個四處討要的叫化子。鐵來放了心,才把三個人引下山來。他們好多天第一次吃上食物,狼吞虎嚥的樣子讓人嚇得合不攏嘴,都說:“天喲!四個饞癆。”饞癆就饞癆吧,只要是能入口的東西,他們就伸出兩手捧住,然後一下按進嘴裡。

有一天他們睡在一個草垛旁邊,聽到了稀稀落落的槍聲和哨子聲,趕緊爬起來。村裡人告訴他們:官府進村搜土匪了,聽說從山上下來幾個土匪。他們一聽撒丫子就跑。跑啊跑啊,逃命的腳步最快,像長了翅膀一樣。鐵來在前,二憨在後,接著就是秋子和小雙。可是跑到山根下,小雙就“哎喲哎喲”叫,腿抽筋了。二憨只好背上她。四個人沿著山坳往前——可是這一回官府下了力氣,山的那一邊也有了槍聲。

再往哪裡跑?往北?北面是懸崖峭壁。他們攙扶著,手扯藤條一點一點往前挪。腳上的鞋子早破了,滿腳都是血口。小雙哭幹了眼淚,秋子抱著飢餓的孩子。二憨要給她抱一會兒,秋子死也不肯,“我若去了,就跟孩子一塊兒。”鐵來明白“去”就是死。他給她抹眼淚,說:“我們眼看就要到了,咬咬牙挺住吧!”後面的官軍還在追。他們藏進山洞,藏進枯草。秋子懷裡的孩子總要哇哇哭,這使他們怎麼也沒處躲藏。有好幾次秋子差點悶壞了孩子。怎麼辦?秋子瞅準了一棵發紅的松樹,找了塊乾淨地方鋪好了草,把孩子放在那兒。她琢磨:等太陽落山的時候,他們再回來找孩子。鐵來問:“如果他們撿走了孩子呢?”秋子淚眼汪汪:“顧不得這些了,好歹他也能活下來呀。”

天黑了,搜山的人走了。

第二天天亮他們才摸到那棵松樹。秋子顫顫抖抖往前摸,小聲叫著孩子。三個人緊跟在她的身後。秋子叫著叫著,突然“啊”地一聲矇住了臉。

這時幾個人都看清了:那孩子活活被山蟻給咬死了,山蟻糊了孩子一身一臉……“我的孩兒,我的孩兒……”秋子哭著,昏過去了。

他們一塊兒把那些山蟻踏死,把孩子埋在了紅色的松樹下。

<h5>5</h5>

四個人沿著尖稜稜的山嶺往前,再也不敢到山下去了。他們已經瘦得不成人形,一個個臉色發青,頭髮髒亂,眼看著沒有了活的指望。可是他們都不想死。鐵來成了幾個人中最硬的漢子,兩眼閃動火苗,發誓這條路不走到頭就不回家。不要說他們身上有了命案,殺死了“花斑”,就是沒有,他們也不回老棘窩了。

第一場大雪之前,小雙病倒了。一開始他們攙扶她,再後來二憨又揹著她,想找一個茅屋討點東西,可惜只走到半路她就閉了眼睛。閉眼之前她叫了一聲“二憨”,剩下的話已經沒有力氣說了……兩天之後二憨為秋子去採一枚凍果,手腳無力,一個閃失順著崖畔滾下去,再也不見了蹤影。

鐵來和秋子哭幹了眼淚,然後用樹根纏好劃亂的褲腳,繼續趕路。他們萬分後悔的就是當年沒有跟上方家老二,沒有跟上起義的隊伍。可是他們這輩子一定要做成這件事,一定要走下去。他們扳著手指計算日子。

“秋子,翻過大山就是春天了。只要咱翻過冬天的大山,事情就算成了。”

一天傍晚,他們竟然在下山的一條小路旁看到了一個哼哼呀呀的小女娃。女娃滿臉灰土,拐肘上挎著一個籃子,還拄著一支柺杖。秋子把她拖起問:“你叫什麼名兒?怎麼走到這裡來?”

女娃說:“俺叫灰娃,俺跟媽討飯哩,媽死了,撇下了俺。”

秋子忍不住給她梳理頭髮,後來就和鐵來扯上了她的手。灰娃說:“大哥大姐,你領俺去哪兒?”

鐵來附在她耳旁說:“灰娃,你願到一個最好的地方去嗎?”

“俺願。”

秋子問:“你願當兵嗎?”

灰娃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一閃又一閃,點點頭。

鐵來那時看清了:灰娃長著一雙多麼俊美的眼睛!他握住了她的小手說:“好妹妹,跟上鐵來哥,走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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