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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極力把注意力放到一邊。我發現有一個人一直不太活躍,他是個臉色蒼白的小夥子。這人個子矮矮的,留了一副惹眼的小鬍子。正在大家熱烈爭辯之後、談話稍稍冷卻下來時,他突然從黑影裡鑽了出來——這才提醒大家聚會上還有這樣的一個人。他細長的雙目射出了很亮的光,走到正中央的燈下,瞥了瞥婁萌,又瞥了瞥李貴字和所有的人……右手緩緩舉起,舉到耳側,然後握成了拳頭。這樣待了一會兒,他伸出食指,指著頭頂的天花板說:

“我仍然記得那一天,可是我不想解釋,一句都不想解釋!”

他牙齒咬得咯咯響,接著又把手往前伸去,奓開五根手指,大聲朗誦:“……請問為什麼要歌頌春天/朋友你可知道/春天萌發了鮮花/可也暴發了瘟疫/正是這瘟疫奪去了/少女們寶貴的生命……”

他閉上眼睛,夾出了長長的一溜眼睫毛。我略微有點吃驚:這個在沉默中突然變得激動不已的年輕人竟長了這麼好的一溜眼睫毛。

年輕人再也不吱一聲,沉思少頃,重新回到了黑影裡。

婁萌的手挪開了,第一個鼓掌。大家都噼噼啪啪拍了幾下,我也糊糊塗塗跟上拍了。我的手癢。

李咪一直和李貴字簇在黑影裡傾心交談。李貴字不時發出得意的笑聲。他們兩人顯然與這個聚會格格不入。

我問婁萌李咪為什麼會來。婁萌說:“那是李貴字帶來的客人。”

我明白了。我在心裡替莊周難過。

<h5>3</h5>

在這個姍姍來遲的春天,我想起了那個不幸的人——凹眼姑娘。我知道她的刑期仍然漫長。有時候我抑制不住內心的衝動,真想把一切都告訴梅子。我想她如果不存偏見,如果能從另一個角度去看待我們的交往和友誼,那麼也會心生憐惜……

凹眼姑娘是我在這個城市裡遇到的惟一一個故鄉女性。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她也來自東部平原。我早她幾年出生在荒原茅屋裡,並且先行一步來到了這座城市。我覺得這真是奇怪啊,就像一種奇妙的人生約定。

只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長時間以來只是閱讀她的文字。那是面對一片綠原的傾吐和交談。潔白的信箋上沒有說明,也沒有標題。我每一次都像珍藏一塊易碎的冰晶那樣,讀過之後把它小心地包裹起來,放在手邊。

……

炎熱的夏天走了,秋天來了。海棠果熟了。多麼甜啊,多麼甜啊。我天天在想一個人,就藏到樹上不下來。我在想他,想他來這兒該多好。

我的海棠樹,我昨夜夢見正趴在樹椏上,一個人爬上來了。他氣喘吁吁的,伸手在葉子裡摸啊摸啊,找海棠果呢。他摸到了我身上,我一聲不吭。他害怕了,不動了。我想你繼續摸吧,你找到了最大的一顆海棠果啊,這一會兒算讓你摸著了。

那個夢沒有下文就結束了。

我想等這夢做下去,結果等啊等啊,到天亮了都沒成。我焦急,就自己出門去找,找這夢的下半截。我一連好幾天攀在海棠樹上,直到真的等來一個人——他是個比夢中少年大一點的人,不,他大多了。他的連鬢鬍子看起來至少有十八九二十歲了。不讓人喜歡,因為不如夢裡的少年好看。可是沒有別人了,只好這樣了。

他對我笑,我也笑。他就攀上來了。他在大樹的粗椏上摟住了我。我閉上眼。夢的下半截肯定就是這樣了。我在等他乾點什麼——他會幹什麼?我一點都不知道。因為夢裡沒有做到這一截上……

他的手又大又粗,手背上毛烘烘的,青血管一條條高出手背。我真的不喜歡。我後來告訴他:我不喜歡。可他這時候再也不願講理了,說:用不著你喜歡。他把這隻討厭的手伸到我衣服裡面了,讓我顫顫抖抖。可是樹上沒有地方可躲,躲閃得厲害就會跌下去。沒有辦法,只好忍受著。

結果就因為我害怕跌到樹下,他就膽大起來。我哭了。他不管我哭還是怎麼,從上往下地把我細細摸了一遍。我真想咬他一下。我想咬破他的髒手。

他多麼膽大!他最後硬是把我的褲子褪下來,掛在了樹枝上……我急得跳下了海棠樹。我光著屁股。他在樹上拿了我的褲子說:“不上來就不給你穿。”我害怕了。我總不能光著屁股回家啊。我讓他發個誓,發誓不再摸我了。他發了誓。我就再次爬上了海棠樹。

這個絡腮鬍子後來是自己掉下去的。活該他跌得大叫。事情是這樣的:他認真地看我光著的下身,然後輕輕地摸我,摸著摸著,突然身上亂抖,尖叫一聲就掉了下去。他跌得好慘。他可能把什麼地方跌壞了,在地上一聲連一聲喊著,捂著一個地方喊。

我穿上褲子,撒開腿就跑了。

我再也不敢去海棠樹了。我哭了一夜又一夜。我哭的是夢裡的那個少年。夢裡的好少年沒有來,結果來了一個毛猴似的人,他代你把我摸了。我知道這事兒是誰也不能代替的。我哭的就是這個……

誰也想不到,做夢當然更是想不到,我的那個細細高高的少年來到了一個大城市,他原來要在這裡和我碰頭,而不是在那棵大海棠樹上。他要在馬路邊、在街巷上、在路燈下摸我,摟住我親吻。我們親啊親啊。是的,海棠樹上做這些太不方便了,就是再粗的樹椏都不行……

<h5>4</h5>

天終於轉暖了,大概呂擎他們就要在路上脫下自己的棉衣了。遠行人迎來了一個好季節。我對梅子說:山裡一定是泉水淙淙,小溪化冰,各種春草長出來,野花也開放了。這時候是流浪漢又唱又跳的好日子呢。梅子說:“你總說‘流浪漢’,呂擎他們可不是流浪漢!”

是的,也許他們只是遠行者。不過遠行者與流浪者到底如何區別?不知道……我只是一想起他們身負背囊、揮手告別的那一刻,心裡就有難以抑止的激動。

在這暖洋洋的城市的春天裡,我真的感到了某種勃勃生氣。很想做點什麼,儘管沒有一個完整的計劃。一連幾天都在翻書、在屋裡徘徊。因為我經受不住誘惑,在這個春天裡一次又一次陶醉在一些文字——它所引起的暢想之中。我十分驚異於凹眼姑娘的文字能力,說實話,它從一開始就引起了我深深的驚訝,接著就是難以言喻的神往。這些文字分成了兩大沓,當我抽出了下邊的一沓時,馬上看到了關於老城堡的部分……老天,我忍住心底的膽怯,匆匆看了幾眼又趕緊藏起來。我會一點一點走進這專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昨天的隱秘。

如果不是雜誌社的事情打擾,我會一直這樣待下去,埋頭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一口氣讀完那些令人怦怦心跳的文字。

我發現這個春天的雜誌社跟過去有所不同。馬光因為接替了我的職務,躊躇滿志,已經或多或少地露出一點淺薄相。那個小女打字員變得更為落落大方,甚至在眾目睽睽之下依偎馬光,用頭頂去蹭他下巴頦上那片黑黑的胡碴。馬光的個子好像更高了,胸毛髮達,動作粗野,動不動就想把她舉起來。

婁萌對我說:“馬光越來越不像話了,這樣很不好的,這會破壞工作秩序。”

馬光卻在另一個方面使婁萌頗為滿意——他越來越多地把一些企業家帶到辦公室來,那都是各種各樣的人物:有的厚道,一看那張臉就知道創業艱辛,見了婁萌馬上有點慌里慌張的。還有一些是說話高喉大嗓、動不動就拍桌子的粗漢,他們都有一副充滿慾望的眼神,幾乎個個胡碴鐵青,目光堅硬,臀部肥大,能說一口非常流利的粗話。

偶爾有一兩個女作者徑直闖到雜誌社裡來,她們如果與我說得多了點,馬光就會覺得受到了冷落,有一次問我:“拴上了一個?”我點頭:“拴上了一個。”“這個小傢伙,像面捏出來的一樣,不過很有勁頭。”

姑娘走後大家還要談論。婁萌說:“這種姑娘是這個時代的特產,是新近出產的一批‘小浪人兒’……”我覺得婁萌還真有眼力——我的笑容凝在嘴角,婁萌警覺地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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