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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大學畢業,他都想試著愛上一個人。做了很多努力,不行。他發現她們一個個都不如“胖子”。他想,既然愛得太勉強,也就算了。就這樣,他帶著右腿的傷疤和沒有回應的深愛,離開了大學校門。

不久他就出國了。這是一段異常辛苦、同時又是極其重要的經歷。那是一所著名學府,他與導師的關係並不和睦,這也間接成為他早日歸來的理由。主要是祖國的吸引,歸國前有點迫不及待了。回國前後,他大約有兩三次對那些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講述過並不存在的“胖子”的故事。他的所有激情也許都在這種講述中耗盡了,以至於面臨實實在在的姑娘時,卻沒有了一點勇氣。他那時嘴唇顫抖,個子愈發矮小,也更加瘦削,額上的青筋都凸現出來。顯然,在很多人的眼裡他是不可愛的。在國外由於懷念、尋找和急著要做點什麼,一個個長夜他都睡不著。他在紙上胡亂塗抹。有時他一夜一夜讀書,拼死拼活地鑽研,以稍稍壓制那些莫名其妙的衝動。

漸漸,他變得喜歡自言自語,喜歡在夜間工作了。這個習慣直帶到國內來,結果惹得同寢室的兩個人給他提意見,後來連他自己也覺得該擁有一個單身宿舍了。反覆請求,終於應允。打那以後他就成了一個實實在在的王子、孤獨者和夢遊症患者。他在自己小小的空間裡走動不停。深夜開啟窗戶,遙望黑漆漆的夜色,或傾聽校園裡奇妙的小貓奔走的聲音、那種若有若無的喘息。他的宿舍離一叢丁香樹不遠,有一次半夜開啟窗戶,似乎聽到了有人在那兒竊竊私語。什麼也聽不見,不過他憑想象把握了一男一女的形象:他們分開復又摟住,後來緊緊摟住。兩個人正在仔仔細細撫摸對方,撫摸、撫摸,終於——砰嚓一聲出事了……

那一夜他哭了。他在日記裡寫道:“我是一個正派的男人。”就在這樣的日月,他一口氣讀掉了一般人幾年時間才能讀完的艱深晦澀的學術專著。

回國後的第三年,終於有人來關心他了。那是系辦公室負責資料和接待工作的一位年長的女同志,和善、胖乎乎的,四十多歲。她詢問了他的情況,幾天後幾乎沒有徵得他的同意,就領來了一個尖頭鼠腦的姑娘,藉口是:來這兒借書、請教。曲一見面就在心裡說:“你讓我產生了抗斥心理。”

儘管這樣講,他還是很熱情很禮貌地給她們端水讓座。中年婦女客氣了幾句故意先走了,姑娘就沉默起來。他們在屋裡翻書。最後姑娘取了一本無關緊要的書,而且答應還要經常來請教,走了。

曲感到了一點點惆悵和激動。它們摻在一塊兒,分不太清。那一天他在紙上寫道:“接下來的將是什麼?”一個大大的問號攫住了他。

姑娘來了,他們真的一起討論問題了。他發現這個姑娘懂得很少,卻故作高深,故意說一些含含糊糊的話,讓他澄清。當他從頭開始分析什麼的時候,她又趕緊點頭,好像對這一切早就有所預料。“這不是老實的態度。”他在心裡說。姑娘矜持了一會兒就誇起了他,不停地誇,說他真有才華、聰明絕頂、人群中少見,然後又看看窗戶外面很遙遠的地方,說:

“到哪兒尋找這樣的人呢?”

曲一顆心噗噗跳起來,心裡說:“到哪兒尋找?這個人不就坐在小屋裡,坐在小床上嗎?多麼奇怪的姑娘啊!”他在心裡感嘆,用眼睛去捕捉她。正在這時,姑娘也轉過身,那雙空洞的大眼突然閃出了火辣辣的光。兩雙眼睛相互一碰,曲差不多清楚地聽到了“咔嚓”聲,就像電火似的。他趕緊把臉轉到旁邊,可是那個姑娘的眼睛卻直盯過來。她比他成熟多了也老練多了。實際上她早有準備,像在專心等待這個即將落網的獵物。曲的眼睛一直看著旁邊,再也不敢轉過來。

姑娘卻發出了自語般的讚歎:“你多麼內向!”

只一句就把他的目光召喚回來。他平靜坦然地看著姑娘。姑娘那麼深沉,眼睛裡滲出了點點淚花,說:“你的內心世界是那樣地豐富!”

那會兒曲被一句一句讚揚著,老想泣哭。最後他真的兩手蒙臉,小聲咕噥:“‘胖子’,你現在到底在哪兒?”

對方什麼也沒有聽清。最後曲站起來在屋裡走動。他眼圈紅了。走著走著,那個姑娘也站起來。也許這空間太小了,他們竟然撞到了一塊兒,接著兩人同時伸手……他們熱烈地擁吻起來。

“哎呀,這真好。”他在心裡說。

他們竟然那麼快地擁抱、親吻,好像已經操作了幾十遍,演練了幾十遍,一下子就進入了規定的程式。

姑娘經常來了。姑娘說:“我非常愛學習。”儘管這樣講,她做得卻恰恰相反。後來她很少談論書籍,也不願在這個滿是書籍的小屋裡待下去了。她總是要引他走開,到校園花壇旁,到丁香樹下;再不就走出學校大門到野外。奇怪的是,她總想把曲拉到那些陌生的目光下。有一次曲終於被引出來了。她剛走了幾步就想挽他的胳膊,曲趕緊退開了。他發現自己總想離開她,總是羞於公佈這種關係:永遠把這種關係閉鎖在自己那間小屋裡。

他不往前走了。他怎麼也不往前走了。他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從窗戶上,他看到那個姑娘遲疑了一下,捏弄著手裡的一個紅布包,然後又返回來。姑娘敲門。他猶豫了一下,開啟門。姑娘嘆息著,眼睛裡全無光彩。她低頭說:

“你是一個多麼害羞的人哪……”

曲喉頭終於有點發熱發脹。他撫摸著她那稀疏的頭髮安慰她。這頭髮有點黃,而且真的太稀疏了。他想:這個人並非健康,然而,卻有著青春的力量……他突然想起要問她多大年紀了。女的回答了,他發現比自己小五歲。當然了,作為一個女孩,這年齡似乎已經不小了。那一回他們像過去一樣熱烈親吻和撫摸。為了表達說不出的愛,姑娘甚至同意了他接觸她的身體,但只限於上部。她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衣服下面。曲不知自己在咕噥什麼。他覺得全身都失去了控制,不停地顫抖。他相信頭髮梢都被一種火焰燒成了白灰。他小心翼翼地擼開了她的袖管:天哪!這是一截沒有血色的胳膊,而且還莫名其妙地生了一些過長的汗毛。這胳膊使他不再愉快。可是這種不愉快還不足以熄滅自己身上的火焰。他繼續撫摸。最後他的手在姑娘瘦削到不能再瘦削的鎖骨上滑過,落在了又尖又小的乳房上。他用食指輕輕按了按。姑娘立刻抱緊了膀子,驚慌失措地呼叫,呼叫之後卻極為平靜,說:“你多麼壞,多麼壞呀,你!”

姑娘走了。那一夜他極為痛苦。他在日記上寫道:“我很痛苦,這可不是愛情啊。”他一夜沒有睡好,疲倦得很。想晚點起來,一早卻有人敲門。聽敲門聲他知道不是那個姑娘,就放心地開啟。進來的是那位中年婦女,她一進門就說:“你們一幸福,就忘了我這個大媒人了。”

曲聽了這句話真想哭。

中年女人坐了一會兒,要了杯水喝,然後就提出讓他們快些結婚。她大概沒有發現曲一直沒有做聲。最後她要離去了,離開前再次叮囑:

“早早辦了吧!”

就在她剛要出門的那一刻,曲急急地大聲說:“這事我還……”

“怎麼?”

“我想結束!”

無論那個女人說什麼,他總是這樣一種態度。女人又氣憤又慌張地走了。她剛走半天,那個姑娘又來到了他的宿舍。她一進門就哭,哭了一會兒想伏到他的肩上,他躲開了。倒不是冷酷無情,主要是怕被她抱住,那時連他也不會鬆開了。

姑娘哭著,最後抬起淚眼:“你對她不是說的真話,是嗎?”

曲點頭:“是真話。”

無論她怎樣講,曲都同樣堅定。姑娘終於覺得無望了,一抹眼睛站起,罵道:“流氓!書都念到驢肚子裡了!就知道賺女人便宜!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影子,俺可是黃花閨女……”

這一下曲涼透了。他沒有動,只看著自己的一對腳尖。姑娘一扭身走了。出門那一刻,她把頭探在門縫那兒,惡狠狠扔下一句:“你這個白骨精!”

曲被這句話給弄愣了。可他同時也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他琢磨著。

腳步聲漸漸遠了。這時候他才明白那句兇狠的叫罵毛病到底出在哪兒——他想追上去,但知道來不及了,於是開啟窗子,喊她:“喂!”

她轉過臉來。

他說:“我告訴你,‘白骨精’是個女的……”

從這天起他才冷靜下來。他在日記上寫道:“印尼‘胖子’,世上惟有你好!”接著把日記一合,再也不想動它了。

他把全副精力都投在學術上,事業開始突飛猛進。他在全無預料的情形下成了學術界的一顆明星;這期間,就有了那一次西郊之行。在這蒼茫的大山裡,他等來了再一次愛的萌發。這同樣是一場慘敗。不過有了第一次之後,第二次就平靜多了。他在心裡說:“我這輩子如果沒有特殊的情況,大概也就只能獨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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