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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不知該說點什麼才好。他的話聽起來也許沒錯,只不過我想反駁,這可能也是一種習慣——可他還沒等我開口就直接說出了更要命的話題:

“目前至少有三五個地方都堅持說徐福是他們那兒的人,說自己那兒才是真正的啟航地!”

“還有這事兒?我以前怎麼沒聽說過?如今這是怎麼了,都一下子迷上徐福了!大概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都想長生不老……”

紀及一點笑容都沒有,像過去一樣,這人輕易不願流露自己的幽默感:“這其實還是一個利益問題。把一個歷史名人炒熱,就會有利於一個地方的投資,還有文化和旅遊收益。這都是很現實的。況且今天要做的題目很大——牽扯到秦始皇的三次東巡、一個大航海家徐福!現在無論是日本還是韓國,都有徐福登陸遺址,更不要說大量傳說和研究組織了。我們國家在這方面的研究才剛剛開始。”他接上說到了日本的和歌山縣、新宮市、熊野,韓國的濟洲島……

“啊,這真是太好了!這一下研究起來就容易多了。最怕的就是海市蜃樓,沒蹤沒影的事兒,到頭來一切都是幻覺。”

紀及瞥我一眼,第一次有了笑容:“還幸虧有這種幻覺呢!當年的徐福他們一夥方士就是在東海一帶看到了海市,才想象那是虛無縹緲處藏了仙山,上面住了仙人,仙人有長生不老藥——這情景強烈吸引了秦始皇,才有了後來的三次東巡、派遣徐福和徵集三千童男童女的事。”他說著把一張標有古航道的海圖攤在桌上:

“看到了吧,這裡,還有這一帶,是經常出現海市蜃樓的地方。半島東部海角上是最頻繁出現的地區,近十年已經發生了四起——實際上可能更多,只是目擊了四次……”

那個海角可是我的出生地啊!我伸手度量著海圖,想找出那個地區離另一個城市的距離。

紀及說:“不用算了,它離我們要論證的那個城市六百二十公里。”

“那麼我敢說我們老家——那個海角,才更有可能是徐福的出生地,也更有可能成為船隊出海口!”

紀及搖頭:“不,不能看圖說話,更不能假設。沒有比這種想象再糟糕的事情了。想象不能代替論據……”他撫摸著蔚藍的海圖上那一片蒼茫,蒼茫中一顆顆小小的島嶼。哪幾顆才是真正的“三仙山”呢?

<h5>4</h5>

我盼望與紀及的東部之行早日到來。可他太沉得住氣了,這方面我一年前就領教過。他認為在出發之前還有大量的功課要做,並給我佈置了許多作業,如跑圖書館,去大學,將所能找到的資料分為古今兩個部分,分為正史野史傳說文人杜撰……這樣一直分下去,並建立了索引。老天,單是這項工作對我來說起碼也需要好幾年的時間,讓我手心裡出汗。我只寄希望於他——你如果撒手不管,我乾脆就別幹了,再說領導分配工作時明明白白說這是一種“互補”嘛。紀及城府很深,當我發現其實他早就有了一個索引之後,著實大吃一驚:他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積累和搜尋這麼多,簡直令人歎為觀止!他在一些重要的典籍篇目上都一一作了標記,還有一些我看不懂的符號。在《史記》的條目下分別有《秦始皇本紀》《封禪書》《淮南衡山列傳》;《漢書》《後漢書》下有《郊祀志》《伍被傳》《東夷列傳》《倭傳》;其他條目有《義楚六貼》《海東諸國記》《皇明世法錄》《劉氏鴻書》《秦漢史》《神皇正統考》《歷代徵倭文獻考》《同文通考》《孝靈通鑑》《徐福碑》《風土記》《寬文雜記》《日本書記》《太平廣記》《廣異記》《十洲記》《異稱日本傳》《日本史》《三齊記》《齊乘》……計有上百種之多!我驚異之餘忍不住說:“既然你都搜備齊了,還讓我來做啊?”

紀及看著我,那目光好似在說:“這有什麼?這只是九牛一毛呢!”

他大概在想前一段,即我們一起搞那本傳記的情形——我們一起被傳主接見後的第二天,我一口氣跑了幾家圖書館,回頭就擬出了傳記提綱。這事是草率了一些,今天想起來還要臉紅。沒有辦法,學者就是學者,他們好像一個人待在某個角落裡,目無旁顧地啃著一塊骨頭——啃啊啃啊,一用力,終於咬穿了堅硬的骨膜。我搖搖頭:“這些書全看完了再去東部?”

“起碼要看一些。然後邊走邊看。出土文物很重要,那非到現場不行……”

這個話題讓我高興。我以前去東部海角那些城市,不知多少次進出那些博物館。我對這些的濃厚興趣與做過地質工作有關,勘察與實證,這在我正是本行。我想知道的是這次所要翻閱研究的典籍、一些文字資料到底有多少?雖然他開列的書目不會是全部,但其主要部分肯定都包含在其中了吧?誰知我這樣一問,紀及立刻擺手:“不不,剛剛開始,這只是最方便檢索的,那些偏僻一點的就要付出更大的勞動了……”

我長時間看著鋪在桌上的藍色海圖。這張圖直觀可愛,我寧可看著這張圖做一篇燦爛文章。我似乎看出了一點什麼,接著即有一點失望:從委託我們做這個專案的那個東部城市到日本列島或濟洲島,只隔開了一片不大的藍色海域,那距離比我老家的海角要近得多……我心中有一個私念在拱動,就是希望徐福當年的啟航港不在別處,而就在我出生的那個海角。我咕噥說:“不錯,從這兒出海水路最近……”

紀及喃喃:“也許。不過要從公元前兩三百年的現實去思考,而不是看圖說話。徐福這次遠航比西方的哥倫布發現新大陸整整早了一千七百多年……以當年的航海條件和技術來看,要橫渡這片海域太困難了——比如晚了許多年的唐代鑑真和尚,他最早幾次從這兒東渡都失敗了……”

“那麼從那個海角出發不是更遠嗎?”

他的手指從遼東半島附近的幾個島嶼開始,一直指點下來:“這是一條通向日本外島的海島鏈,徐福的船隊可以沿這裡走走停停,一路補充給養、規避風浪……從古航海的角度判斷,也是一條可能的通路。”

我興奮地看著他。

紀及的臉色又板結了:“一切都得從頭開始。比如人物祖籍,試航,集結地和造船場,它與那個海角糾纏不清的關係……要否定一個假設,就要付出十倍的努力。”

這真是無趣。如果說讓我找一個自己最討厭的工作,那就是與人打筆墨官司。那種事兒無聊極了。

從紀及處回到雜誌社,馬上被婁萌喊住了,她把我引到一個內間,端量著說:“怎麼不太精神啊?工作順利嗎?”

“不太順利。”

“一開始就不順利?”

“如果我是那個城市的頭兒,決不會花費人力物力去尋找一個古代的大騙子……”

婁萌“喲”一聲:“他可是偉大的航海先驅啊!有關領導十分重視,無論是歷史還是現實意義……有關部門投入了多大一筆資金,可見決心是很大的!你們一定要做好啊!”

“這很難。那些海島像砂粒一樣撒在大海里,誰知哪一個才是‘三仙山’?再說如果引起沒完沒了的爭執,也是很無聊的……”

她的胸脯一聳一聳,顯然有些生氣。我注意到她今天的粉脂搽多了,脖子上有一層銀霜。香氣四溢。她憐惜的目光注視著我,放低了聲音:

“你們可能不知道,許多人——那些學者,一聽到訊息就自告奮勇跑去了,對方出手闊綽嘛。他們只待了十天八天就寫出了長篇大論,說這很容易論證嘛,徐福當年就是從這裡啟航的,百分之百……”

“那就讓他們做好了。”

“那不成。領導也知道那樣不成。不過你們可要抓緊時間啊,不要再像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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