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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不讓馬光出去?”

婁萌的臉轉到一邊,不再搭理。停了一會兒她又說:“真是的,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這樣的玩笑……”

我知道她的這句話裡可能包含著很多內容,是的,事情可能真的已經有些不妙。我不做聲了。但我並不想從她嘴裡探聽更多的東西。我想於甜和馬光他們可比她要痛快多了,特別是於甜。我想那確是一個好姑娘,人很正直,又充滿女性的憐憫。如今這樣的姑娘真是少見,在這個城市裡就更是鳳毛麟角。我真替紀及惋惜。如果我可以強迫別人做什麼,如果我有這個權力的話,那麼我馬上就會命令紀及和於甜成立一個家庭,而且要快。我相信他們在一塊兒會生活得甜蜜無比,兩個人都一天到晚樂呵呵的。要知道快樂比什麼都重要啊,現代人得想方設法使自己快樂起來才行。

馬光最終不負重託,兩天之後搞來了比較可靠的訊息。他說:“事情真的不好了——不過你別緊張。”

“你講吧!”

“他們現在包下了那個招待所的好幾間客房,耿爾直,還有外地找來的幾個人,都住在那裡。這幾天已經在那兒召集了好幾撥人喝酒、開會,反正都是烏七八糟的那一套……”

“那個主角——即將上任的‘總會’會長出面了嗎?”

“聽小賤人講,霍老只在家裡接見過耿爾直一次。王如一反覆要求見霍老,霍老就讓耿爾直領他去了一趟。反正王如一幾個人,還有大學裡的一些人——都參加了耿爾直他們的活動。借籌備‘國際徐福研究總會’糾集了一大批人。這期間由王如一和耿爾直幾個人起草了一份材料,是直接寫給呂南老的。其中的副本大概要分送很多地方。所有去那兒的人都當場簽了字、按了手印。這一次他們直接就是保護霍老,呼籲呂南老支援他們回擊一個勾結海內外別有用心的人、陰謀誹謗霍老的犯罪小集團。他們指控說這個小集團人員複雜,涉及到科學院內外、各大學,並繼續在社會上輻射和擴散,形成了一股很惡毒的力量。總之這個小集團的一些核心人物都是長期仇視我們社會的一撥,是很壞的變質分子……”

馬光嘴裡吐出的一連串修飾語、定語,使我覺得恐怖而又滑稽。與原來想象的一樣,五十年過去了,那些人的詞庫仍然沒有得到更新。我問他:

“這個小集團的主要人物都是哪幾個呢?”

“當然是你和紀及、呂擎他們——還有大學和社科聯的幾個老傢伙,名單不詳……”

“再有呢?”

“可能還包括院裡的人。”

“包不包括顧侃靈所長?”

“聽小賤人講,‘老顧還算老實’。”

我笑了。我想老顧是一個最難對付的人,不過不像別人那樣鋒芒畢露罷了。我問:“那麼顧所長到底是怎樣的態度呢?”

“聽說那些傢伙發動了廣泛簽名之後,又想進一步擴大範圍,用一些人的話說,就是‘要團結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他們說要爭取科學院內外、全城文化界老中青三個層次簽字,只有這樣的材料才有分量。於是他們就去請顧侃靈。他不敢不去,因為那是以霍老的名義請的。可是到了那裡一看,特別是看了那份材料之後,也就委婉地拒絕了。可能這事被人報告了上邊,於是打擊範圍也就包括了他。那份材料裡還加進了很多類似的話,‘重要科研部門的領導權、一些關鍵崗位,已經被一些異已分子佔據,問題十分嚴重’;‘雖然小集團只是一小撮,但他們與各種勢力遙相呼應,呼風喚雨,一有風吹草動就會鬧起來,而且不擇手段,能量很大,希望能夠及早採取果斷措施’……”

我聽了只覺得有點頭皮發麻。我不能想象這種“果斷措施”的嚴厲程度。我承認,我一聽到這種詞兒還是有點慌促和害怕。我不禁自問:我和朋友們,特別是紀及,真的犯下了如此嚴重的罪行嗎?就我來說,我不過是想保護一個朋友,而他在這座城市孤身一人,舉目無親,真的是一個孤兒,一個弱者,且重病在身。回頭細細想一下,我們並沒有什麼越軌的事情,更沒有居心叵測;我們與大學的老先生、其他的知識界朋友,僅僅是保持了一點工作上的聯絡、一種人們都可以理解的友誼。在節日裡,我把紀及請到我們的小家庭裡,飲上小小一杯酒,如此而已。當然我欽佩他的才華,尊重他的人格,這在一個質樸正直的人來說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而且我與他和呂擎,在許多問題上的見解是極不一致的,常常要發生許多爭論……

馬光定定地望著我,那目光在替我擔心。

我還在笑著,問他:“藍毛和王如一幾個究竟有多大的力量?怎麼能把那麼多人召集到一塊兒簽名?”

“老寧,你有時想問題也太簡單了。你想一下,後面有霍老啊,只要有他的影子,什麼事情還做不到?他們有很多有利條件,比如說他們可以封官許願,而你們就不能;他們可以用身上手上的那點資本去唬人,而你們呢?到現在還是兩手空空。像紀及,連老婆都沒有,住在一個窄巴巴的小宿舍裡……你們有什麼力量?”

我啞口無言。是的,我們真的一無所有,這好像是突然之間才發現的。可是即便如此又該怎樣?束手待斃?

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我走得很慢。我沒有乘車,而是沿著一條僻靜的街巷緩緩往前。我想我們將迎接一點什麼東西了,這種東西非常熟悉,它毫不陌生,原來一直伏在一個地方,只等一個機會甦醒和歸來。這一切都是或早或晚要來的,如果沒有紀及,一切也會來的。這一切躲也躲不過。這不太讓人愉快。我心裡默唸著:紀及啊,老弟啊,咱要不愉快了。

西天的晚霞比哪一天燒得都紅。暮色開始籠罩整個城市。這個黃昏,空氣溼度陡然增大了,氣壓發生了變化,我覺得左胸——受過創傷的那一面正隱隱作疼。我撫摸胸肋,張望越來越暗的天空。往哪裡去呢?這會兒我不想回家,只想一個人到更僻靜的地方走一走。

我跳上了一輛去市郊的公交車,想讓它把我拉到很遠,直接拉到那條大河的岸邊。

我想起了河堤外的那片草地,我想一個人在那兒好好待一會兒。

車子搖搖晃晃,像一輛快散架子的木頭車。不知停了多少次,搖晃了多久,才到達了目的地。

我走下車時天色更晚了。我跑上河堤,想看一眼在暮色裡泛亮的河水。一口氣登上了河堤,全身都滲出了汗水。我的心狂跳不止。我的身體不知不覺中已經變得虛弱了。我剛到四十歲,一副軀體竟磨損得如此厲害。我抑制著心跳,屏住呼吸,看這條久違的大河。

它沒有一絲波浪,靜靜的,一動不動,水面像凝了一樣。暗藍色的天空,一道道隱隱約約的彩雲映在其中。我迎著河的上游望去,遠遠的,河水像一把寶劍一樣消失在遠方。向下遊望去,那裡似乎有一條小船,凝止在微寒的水汽中。

這條河讓我想起童年,想起了那座小茅屋。我們家不遠也有一條河。我想起了媽媽,想起了外祖母,想起茅屋後邊那一棵巨大無比的李子樹。李子樹,銀亮銀亮的密密花朵,花朵四周旋轉著蜂蝶。外祖母站在大李子樹下,頭髮像李子花一樣。外祖母的眼睛望著我,就那麼定定地望著我。

“您放心,這沒有什麼。這不過是一個大人所必定要經歷的一些事情,就是這樣。我不會使您失望的……”

我看見滿頭白髮的外祖母在聽我說話,她平靜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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