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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川把筷子放到桌上,說:“我不是說我們公社。我是說咱們國家……國家再這樣下去,可就不得了!本來,鄧副主席恢復工作以來,採取了很多得人心的措施。可你們也能感覺來,最近有些人已對他的做法開始旁敲側擊地發起了進攻……”

“周文龍就已經散佈說鄧副主席還搞修正主義那一套!”張有智也把筷子擱在了桌子上。

白明川笑了笑:“我那同學他是個小人物,光他這種人物濟不上事!”他收斂了笑容,“那些大人物才可怕呢!我指的是中央的一些人,他們都在**身邊……”

田福軍兩條胳膊擱在桌子上,專心地聽明川說話。他喜歡地看著這個黑胡麻楂的青年人,說:“明川,你能考慮這麼重大的問題,很不簡單。好!儘管我們都是些普通人,無法改變我們國家的局面,但我們應該有一雙分辯黑白的眼睛,有一顆能嚴肅思考我們國家命運的頭腦……你感覺到的問題,任何一個有頭腦,有良心的中國人都會感覺到的。這不是我們幾個人的憂慮,而是全中國人民的憂慮……”

張有智在田福軍說話的時候,連喝了幾大杯酒,已經有點醉了,趴在桌子上,眼裡竟然噙滿淚水,說:“我晚上常和老婆說這些事,兩個人有時候一晚上都合不住眼……唉,按說咱現在有職有位,有吃有喝,可是國家搞成這個樣子,個人滿嘴沙糖嚼起來都是苦的!建國二十五年了,群眾還吃不飽飯!我看見工地上穿得爛囊囊的農民,心裡就感到難受和羞愧!可週文龍這種缺肝少肺的小子,還用法西斯手段對待他們……”

這三個人一直拉到深夜,把一瓶“西鳳”酒喝得一滴不剩,才都很氣悶地睡了覺。經歷過那些年月的正直的人們誰沒有過這樣的夜晚和這樣的談話?這些壓抑而憂心的歲月啊……

第二天,當白明川帶著田福軍和張有智到牛家溝看完工地又返回到公社時,話務員拿來一份電話記錄,告訴田主任和張主任,說縣革委會辦事組電話通知,讓他們兩個最遲趕七號返回縣城,參加緊急會議。

田福軍和張有智都猜不來會議內容——按說,應該同時簡單地告訴他們開什麼會。

他們本來還準備再返到柳岔公社,和周文龍好好談談,但這樣一來時間顯然不夠了,因為他們還要到其它幾個公社看看。田福軍原來還想回雙水村一趟,現在看來也不行了。

他兩個於是很快從石圪節動身,趕著跑完了其餘幾個公社,七號下午就準時返回了縣城。

田福軍回到家的當天晚上,愛雲就告訴他,縣常委的緊急會議是要收拾他和張有智哩!據說柳岔公社主任在電話上把他們的行為反映了,馮主任非常惱火。愛雲說這是李登雲的老婆告訴她的——馮世寬告訴了李登雲,李登雲告訴了老婆劉志英,劉志英又告訴了她……田福軍這才明白馮世寬為什麼這樣匆忙地把所有的常委召回縣城。

愛雲在被窩裡說:“你可當心些。”

田福軍“啪”地拉滅電燈,說:“我不怕!”

本來第二天要開會,但省上組織部門來位領導,指名要一把手馮世寬彙報工作。常委們以為會議移到了下一天。可當天吃完晚飯後,大家卻被通知到縣革委會會議室開會。

因為太突然,有幾位常委急忙找不見,幾乎到了十點左右,人才全部到齊。

正如料到的那樣,馮世寬一開始就指責田福軍和張有智,在柳岔打擊周文龍同志的革命積極性。他說這是路線問題,方向問題,縣常委會首先要批判這種右傾思想和“軟、懶、散”作風,否則,原西縣怎麼可能保持農業學大寨先進縣的稱號?

田福軍平靜地說:“世寬,我們不能用棍棒和槍桿子來維持先進呀!”

馮世寬把送到唇邊的茶杯又放在桌子上,說:“農業學大寨運動是一場革命。革命就不是請客吃飯!”

另一位副主任馬國雄立刻附和說:“文龍同志的動機完全是為了革命嘛!”

“革命就是把老百姓往死打嗎?”張有智譏諷地對馬國雄說。

馬國雄反唇相譏:“打死幾個人了?”

胳膊腿打壞就夠嗆了!還真的要往死打嗎?原西縣沒資格定人死罪!”張有智說。

其它常委們也開始參與爭論了,會議室頓時亂哄哄吵成了一片,氣氛相當緊張。做記錄的秘書沒法記錄,乾脆變成了服務員,跑出跑進為辯論的常委們添茶倒水。

在大家激烈爭吵的時候,另一位副主任李登雲同志正用手掌捂著自己的腮幫子,一言不發。要是往常,登雲雖然言辭不過分激烈,但總要轉著彎來表示他對馮主任的支援。但今天不知為什麼,他似乎對這場爭論採取了中立的態度。儘管馮世寬一再用眼睛示意他表態,但登雲卻裝得好象沒看見或者不明白馮世寬的眼色。

馮主任不知情,登雲現在有了難處——他兒子正沒命地追求田福軍的侄女,現在他不好再和田福軍傷和氣了!

馮世寬顯然對李登雲今天的表現很不滿意。從常委會發言的情況看來,他現在並不佔上風,因此他很需要李登雲同志站出來支援他。

馮世寬甚至忍不住開口對角落裡的李登雲說:“登雲,你的看法呢?”

李登雲趕忙把另一隻手也捂在腮幫子上,還是不說話,只是吱吱唔唔地對馮世寬表示,他今晚牙疼得連一句話也說不成……

這次常委會開創了本縣會議史上最不尋常的記錄:這一些情緒激動的人,竟然從天黑一直吵到天明!

儘管他們熬了一個通夜辯論原西縣的“兩條路線鬥爭”,而且爭吵的雙方几乎誰也沒有說服誰,但他們仍然沒有睡意,繼續在辯論。現在,雄辯的馬國雄正在進行他的不知第幾輪發言,長篇宏論地指責田福軍這幾年所犯的“路線錯誤”。為了有說服力,國雄還在提兜裡掏出一摞“學習材料”放在面前,不時地旁證博引。坐在他對面的張有智卻用一兩句尖刻的反駁話乘機插進他的發言中,逗引得馬國雄反而更加說個沒完……

正在這時,出去提開水的秘書臉色蒼白地走進會議室,對諸位領導說:“快聽廣播!周總理逝世了!”

會議室猛地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驚得象木雕一般呆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不知誰先哭出了聲。緊接著,會議室響起了一片抽泣和嗚咽之聲……外面的高音喇叭上,中央臺的播音員正用哽咽的聲音播送著訃告——

……中國**中央委員會、中華人民共和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國務院以極其沉痛的心情宣告:中國**中央委員會委員、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政治局常務委員會委員、中央委員會副主席、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總理、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全國委員會主席周恩來同志,因患癌症,於一九七六年一月八日九時五十七分在北京逝世,終年七十八歲……

會議室的人都先後湧出了房子,來到院子的磚牆邊上,靜靜地聽著播音員播送訃告。陰沉沉的天空不知什麼時間飄降起雪花。風雪中,縣城的大街小巷站滿了悲痛的人群。田福軍和馮世寬無意間站在一起,他們似乎忘記了一整夜的唇槍舌戰,兩個人此刻都淚流滿面。

周恩來,人民的總理,人民的公僕,人民的兒子,他的偉大正在於他始終代表了中國普通人民的意志與願望。這是一個不能用言辭說盡的光輝的名字。可是現在,這顆偉大的心臟猝然間停止了跳動……一九七六年元月八日,是中國有史以來最為沉痛的日子。

人民悼念這位偉大領袖的逝世,同時對中國的前途更加憂慮起來。這雙重的壓力沉重地壓在每一個人的心上。在那些日子裡,儘管有許多可恥的規定不許人民舉行悼念活動,但周總理的葬禮也許是世界上最隆重的葬禮。鎖鏈可以鎖住門窗,鎖住手腳,但人心是鎖不住的——周恩來活在人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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