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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紅了臉,低下頭不作聲了。坐在床沿上的瑞珏用責備的眼光看覺慧,溫和地說:“三弟,人家心裡不好過,你還忍心笑她。”

“我這是無心說的,”他分辯道。他忽然記起了倩兒在花園裡告訴他的話,他對婉兒只有好感,他同情她,想對她做一件好事,或者說一句好話。他便對瑞珏說:“你還好意思說我!她今天回來,你們不請她到外面去看戲,大家守在屋裡流眼淚。這不是笑話?”

“三弟,我說不過你,看不出你的嘴倒厲害!”瑞珏裝出生氣的樣子說,把手裡的團扇搖了幾下。淑華和淑貞在旁邊笑了。

“你說不過他,讓我來說!”淑英介面說下去。她看見婉兒還站著便對她說:“婉兒,你只管坐下,不要跟他客氣。”這時覺慧也已經找到凳子坐下了,婉兒便默默地坐下去。淑英又對覺慧說:“外面的戲一點沒有意思,那般男客人真不害羞,總是點些汙眼睛的戲。婉兒回來的機會不多,她要跟倩兒她們談點私房話,我跟她分別了幾個月,也很想念她,所以我們安排好在這兒見面。她們談得正好,卻讓你來打岔了。我問你,你做少爺的跑來做什麼?”

“這樣說來,你是要趕我走了。其實我就會走的。這兒又悶又熱,好多人擠在一起,有什麼好!”覺慧說,但是他還不預備走。

“三哥,你說走,為什麼又賴在這兒?你不要得意,已經有人給二哥提親了,下回就會輪到你頭上來的,”淑華在旁邊插嘴說,她的嘴快,終於洩漏了訊息。

“給二哥提親?哪個給二哥提親?”覺慧驚疑地問道。

“就是馮樂山,說的是他的侄孫女,跟二哥同歲,不過脾氣很大,”淑華笑答道。

“比二少爺小些月份,”婉兒接下去解釋道,“相貌倒還周正。”

“又是那個老混蛋,”他氣憤地罵了一句,馬上站起來說:

“我去告訴二哥去!”他說著就往外面走,還回過頭來把婉兒望一下,好像望一個就要永別的人。他看見婉兒正在跟倩兒她們低聲談話,他還看見淑華和淑貞對他做奇怪的笑臉。他在心裡也說:“我要馬上告訴二哥去。”他好像得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訊息似的。

他走出房來,剛剛走到左上房前面的石階上,他就感到失望了。他看見覺民站在祖父和馮樂山的旁邊,馮樂山一邊扇著他那把金色大摺扇,一邊帶笑地向覺民問話,覺民居然恭順地回答。“為什麼要對那個人客氣?你跟那個劊子手談話!你不曉得他就是你的敵人,他正在破壞你們的愛情呢!”他在心裡暗暗地責備覺民。

這個訊息終於給覺民知道了。覺慧告訴了他,覺新也奉了祖父的命令來徵求覺民的意見。其實這所謂徵求意見並不是祖父的意思,祖父只是下命令,覺新也認為祖父的命令應當遵守,雖然他並不贊成祖父的決定。

這對於覺民當然是一個不小的打擊,可是他並沒有給嚇倒。他的回答很簡單,就是不願意。他說:“我的親事應當由我自己作主。現在我還年輕,正是應該讀書的時候,我不願意成家。”他還有許多話藏在心裡沒有說出來。

“自己作主的話,是不好對爺爺說的。我看或者可以用你年輕的理由向爺爺說。不過在我們家裡十九歲結婚已經不算早了。我也是十九歲結婚的。在爺爺看來,這也不成為理由,”覺新遲疑地說。

“那麼照你看來就沒有辦法了,”覺民氣惱地說。

“我不是說沒有辦法,”覺新連忙分辯道,但是他說不出後面的話。

覺民把眼光死命地盯在覺新的臉上,他好像要看穿覺新的心似的。他記起一件事情,他用力說道:“你不記得今天下午你自己對我說過的那些話?你是不是要我把你的悲劇重演一次?……”

“但是爺爺……”覺新拿祖父的話替自己辯護,他覺得覺民的話並不錯,但祖父的命令也是必須遵守的。

“不要再提爺爺了。我要走我自己的路,”覺民不等哥哥把話說完就打岔地說。他馬上回到自己的房裡去了。

雖然是夜深,他還不肯睡。他跟覺慧商量了許久,兩弟兄同意了下面的一個辦法:反抗,反抗失敗便逃走,總之決不屈服。覺慧極力鼓舞覺民,一則因為他同情覺民,二則他要覺民在這個家裡開一個例子,給他和他們的兄弟們開闢一條新路。於是覺民興奮地馬上給琴寫一封簡訊,預備第二天早晨夾在一本書裡面叫人送去。信的內容是這樣的:

“琴:不管你聽到什麼關於我的訊息,都請你千萬不要相信,因為現在有人給我提親了。我已經答應把自己交給你,我決不會再收回來。你信賴過我,希望你信賴我到底。你看我怎樣勇敢地奮鬥!看我怎樣來贏得你!

覺民。”

覺民自己把信朗讀了兩遍,得意地自語道:“這是我們戀愛史上一件重要的紀念品了。”他又給覺慧看,一面說:“如何?”

“好一箇中世紀的騎士!”覺慧看了信,譏笑似地讚了一句,忍不住心裡暗笑,他想:“看你怎樣奮鬥吧。”

老太爺的壽辰剛過去,覺民的親事就正式提出來了。馮樂山託了人來做媒,老太爺自然一口應承。周氏因為自己一方面是媳婦,另一方面又是繼母,她不便另作主張。其實她也並不反對老太爺的決定。覺新現在才感覺到問題嚴重了。他知道事情一決定便無異大錯鑄成,於是另一個年輕的生命又從此斷送了。反對嗎?他沒有勇氣反對祖父。考慮的結果是求助於迷信。他等著祖父請出四太太的父親王老太爺做大媒去要了馮小姐的八字來,找一位算命先生合合看。他希望從算命先生那裡得到“不吉”的回答,他甚至打算向算命先生行賄。然而結果跟他的希望正相反,兩張八字配合起來是:夫榮妻貴,大吉大利。周氏的心更被打動了。覺新本來以為對他有用的東西,如今卻成了他的仇敵。他拿著算命先生寫來的批語,心裡暗笑自己的愚蠢,同時又為覺民的前途悲傷。他很想把那張滿是胡說的字條扯掉,但是他又缺乏勇氣。後來他嘆息地說了一句:“我總算盡力做過了。”他以為他所能夠做的就只是這麼一點點。

這些事都是秘密進行的,覺民本人一點也不知道。在高家,這一類的事向來是在暗中進行的。當事人反而做了不能過問的傀儡。而且從前做過傀儡的人如今又來使別人做傀儡了。從來是這樣,以後也將永盡是這樣:這是老太爺一類人的見解。然而無論如何他們把覺民看錯了,因為覺民並不是一個甘願做傀儡的人。

覺民跟他的前輩完全不同,他對自己親事的進行非常關心,他一點也不害羞地到處打聽,同時還有覺慧給他幫忙。他跟琴和覺慧差不多形成了一個小團體,常常在一起商量作戰的步驟和策略,例如怎樣打消這件親事,又怎樣把他跟琴的關係公開宣佈等等。

戰鬥的第一個步驟是向大哥表示自己的態度,大哥回答說不能作主;他又向繼母要求打消這件親事,繼母說有祖父作主。祖父那方面,他卻不能直接去講話。他找不到有力的幫助的人。在這個家裡,祖父似乎就是一切。覺民不會得到別人的同情。幾天以後,事情愈加惡化了,琴的家他也不便常去了。姑母雖然同情他,但是姑母不能夠,而且也不打算給他幫忙,同時為了避嫌起見,姑母還勸他不要常常來看琴。因為高家已經有人傳言覺民的行為是受了姑母的指使,說姑母之所以指使他反對這件親事,就是想把琴嫁給他。琴為了這件事情氣得哭。

第一個“回合”完全失敗了。覺民便開始採用第二步的戰略,就是在外面揚言如果家庭不尊重他的意見,他便要採取最後的手段。這些話自然不會傳到祖父的耳朵裡,所以還是沒有用。

最後覺民得到訊息,說是就要交換庚帖,並且在擇吉日下定了。這時離祖父的生日不過兩個多星期,覺新也曾把覺民的意見向祖父解釋了一下,祖父立刻生氣地駁斥道:“我說是對的,哪個敢說不對?我說要怎麼樣,就要怎樣做!”

覺民一個人在花園裡踱了幾個鐘頭,他問自己:“屈服呢?還是奮鬥到底?”這個時候他有點躊躇了,因為決定了怎樣行動以後便沒有挽回的餘地。逃走,脫離家庭,前途也有很多的困難。以後怎樣生活,這就是一個大問題。在家裡他自來用不著為衣食發愁,可是到外面去又怎麼辦?拿什麼來生活?他事前沒有絲毫的準備。事情迫到眉尖本來應該馬上決定,然而他倒遲疑起來了。

他只去找覺新商量。他開口就說到正題,問道:“事情究竟還有沒有挽回的餘地?”

“據我看沒有辦法了,”覺新憂鬱地說。

“你真是想盡辦法了?”他絕望地問。

“是的。”

“那麼你說我現在應該怎樣辦?”

“你應該怎樣辦?你的心事我也曉得。然而我實在沒法幫忙。我勸你還是順從爺爺吧。我們生在這個時代,就只有做犧牲者的資格,”覺新慢吞吞地悲聲說,他差不多要掉眼淚了。

覺民冷笑地接連說了兩句:“好個無抵抗主義!好個作揖主義!”頭也不回地走出房去了。他心裡想:“還是跟三弟商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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