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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向角落的桌子,綠金相間的餐廳裡只坐了一半的客人,馬塞爾斷斷續續地和他搭了幾次話。事情似乎正朝著探長設想的方向發展,不是嗎?對啊,格蘭特簡直就是個神探。單憑一把小小的匕首就查出了一個人的來頭!(除了《晨報》,媒體已向全英國發布了逮捕兇手的通緝令。)實在太可怕了。如果,馬塞爾端菜時順手給他拿了一把吃魚的叉子,估計他能查出他左邊的小腳趾長了個雞眼。

格蘭特拒絕承認自己身上具備這種福爾摩斯般的智慧。“通常這一型別的案件,都會被誤認為兇手與他人發生了感情糾葛。”

“啊,那可不行!”馬塞爾笑著說。“但我敢說,就算是格蘭特探長,也查不出來我犯下那樣的罪行。”

“哦?你一個人獨自生活?”格蘭特問道。

不,馬塞爾很愛他的伴侶,不過他妻子霸氣犀利,這格蘭特應該要知道。

“我有天認識了你們配餐室的一位小夥子,”格蘭特說,“叫拉加德,是嗎?”

啊,拉烏爾。他是個好夥子,挺不錯的。而且長得俊俏,對吧?他那張臉,還有那雙眼睛!有人邀請他做電影演員,但拉烏爾壓根不理會。他以後會升為“餐廳領班拉烏爾”。要是能由馬塞爾來指定,他將是首選。

來了一位新的客人,坐在了格蘭特對面的桌子。馬塞爾和悅的臉色,如同雪花般消融在潮溼的路面上,無影無蹤。他傲慢不遜又愛搭不理地替客人點餐,除了那五位貴客,對其他所有人的態度都是這副模樣。格蘭特悠閒地用餐,但即使不緊不慢地喝過咖啡,走在街上他還是覺得時間尚早。此時的斯特蘭德仍如白天般明亮、熱鬧,剛下班的晚歸者撞上了早些出來尋求夜生活的人流,人行道和馬路上車水馬龍,絡繹不絕。漸漸地,他沿著華麗浮誇的街道走到了查林十字路口,商店裡櫥窗的燈光交替變換:玫瑰色,金黃色,鑽石色。鞋店、服裝店、珠寶店一家緊接著一家。馬上要走到以前的交通瓶頸地段,寬闊的人行道上人群散去,男男女女不再擠成一團,各自踽踽獨行。一個走在格蘭特前面一點的男子時不時轉身回望,好像在看駛過來的公車號碼。他的目光與格蘭特相遇,櫥窗中璀璨的鑽石色光芒打在他平靜的臉上,頓時像戴上了一副恐怖面具。他沒有一點猶豫或是左右張望,便一頭扎進馬路上即將離站的公車前。格蘭特等前面的公車轟隆隆地駛離,車尾一轉當即走下人行道追隨男子掉進車流的旋渦裡。在那樣擁擠的時刻,他的目光仍追隨著目標人物,顧不上自己的安全危險,他一心只想著,“才逃離了德國佬的壓制四年就死在斯特蘭德的車輪下,太不像話了!”耳邊傳來人們大聲嚷嚷的喊叫聲,他騰空跳起,一輛計程車擦身而過,驚魂未定的司機破口大罵。他躲過了一輛黃色跑車,看到左手邊有個黑色的東西嗡嗡地轉動,是公車的車輪,他趕緊往後一躍,偏偏右手邊的另一輛計程車衝了出來,公車一走,他立馬躥到車身後面,眼前計程車就在腳邊,邊上的人行道卻還隔著一尺遠。他甩頭左右瞄了兩眼,看到目標人物鎮定自若地走向貝德福德街。他顯然沒料到格蘭特會想著速戰速決。格蘭特心中默默燃起燭光向神明祈禱,讓他安然無恙地過到對面馬路,繼續一邊閒適地散步,一邊跟自己的獵物保持合適的距離。此時,如果他在貝德福德街前環顧四周,他想,相信我的判斷準沒錯——是真的看到了,而不是無端冒出的可怕臆想。甚至他無須再多看一眼,就能確定那人必是顴骨高挺、臉部瘦黑、下巴突出,而且可以肯定,左手食指或拇指有一道新的傷疤,就像他已經親眼看過了似的。

男子即刻回頭看了一眼——不是快速無意地一瞥,不知道為何,稍稍地停頓了一下,意味著他是存心在仔細觀察。他一轉入貝德福德街,格蘭特拔腿就追。他腦海中活生生地看到那個瘦小的身影在黑暗冷清的街道里狂奔。當他轉過拐角,他的獵物已經逃之夭夭。如果他剛才一直直走,現在估計沒人能逃出他的視野,所以格蘭特,唯有虛張聲勢,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在街道的右手邊,然而他的眼睛在警惕地審視著每個角落。可什麼人都沒有,他越想越上火,深深地覺得自己被愚弄了。他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此時,在斯特蘭德盡頭另一邊的街道上,有個身影從商店門口閃過,然後埋沒在方才逃離出來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格蘭特重新回到斯特蘭德大街上,不到三十秒的時間,男子已經不見蹤影。公共汽車在馬路上來回穿梭,計程車川流不息,街道兩旁開滿了商店。在這樣的地方選擇逃跑並非易事。格蘭特不禁咒罵起來,罵的同時還在想,好吧,居然被耍了,但願男子把自己罵得更兇狠,明明知道被識破了,還像個笨蛋一樣晃悠。竟如此大意。他第一次對媒體產生好感,警方可以隨心所欲地公佈兇手的資訊,以警示民眾。他在街上巡邏了一會兒,每經過一家商店就掃視兩眼。接著他默默站在街道入口牌坊的陰影下,在那裡待了好一陣子,抱著一線希望,兇徒只是潛伏在街上,而不是逃離脫身了,等風頭過去,便重新現身。可等來唯一的結果卻是,走來個好奇的警察,從他過馬路開始就觀察他的動向,想知道他在等什麼人。格蘭特走到燈光下,跟那位致歉的警員說明了情況。看來兇徒已經逃逸了,他去給警局打了通電話。其實那男的把他耍了還溜走了的時候,他當下恨不得往斯特蘭德投入一支警隊,但那時交通繁忙,即使是出動最快的警車,從河堤那邊趕到現場,估計通緝犯都到戈爾德格林或坎伯韋爾再不就到埃爾斯特里了,格蘭特想,這麼一來的話,如此興師動眾也就沒有必要了。

掛了電話,格蘭特悠悠地漫步到特拉法加廣場,情緒有所緩解。在過去的一小時裡,他鬱悶至極,簡直對自己無語了。目標人物就在自己前面不到六尺遠,幾乎觸手可及,卻眼睜睜看著他在指縫溜走。不過,現在案情明朗的一面愈發地清晰了。他確實是踉蹌了一下,但即便如此總體而言還是有所進展——可以說大有進展——對比剛接手案件的時候。目前他可以肯定,那個黎凡特人仍在倫敦。這是個了不起的飛躍。一直到前一天晚上,如果不是他向警方描述了兇手的外貌特徵,男子可以隨時暢通無阻地離開倫敦。他們就不得不翻閱從英國各地發過來的報告——格蘭特曾被這種通緝犯報告弄得苦不堪言——說不定還得檢視整個歐洲大陸的報告,幸虧在斯特蘭德與男子偶然相遇,男子也恰巧神志不清自己跑到大街上露面。現在,他們確定他在倫敦,並可以集中警力全力追緝。兇手可能會透過陸路逃脫,而實際上也別無他法。格蘭特明白,他將很難在任何正規的車庫租到逃跑用的車。可這僅僅讓過程變得困難重重,但要是他一心想逃,誰也阻止不了,只是相對拖慢了他的速度。奇怪的是,在還沒封鎖去路時,他為何還要留在城裡。但格蘭特知道倫敦人向來不輕易離開他們熟知的城市,外國人則會像老鼠在四通八達的下水道各處躲藏。只不過他們都更傾向隱匿起來,而不是冒險逃跑。通緝犯當然也一樣,雖然沒有滿城播報他的外貌特徵,並不保證巡警就不瞭解。在這種情況下,直接與票務員或船員面對面,需要莫大的勇氣與膽量。因此,男子唯有在城裡逗留。從現在起,他將調動一支快速特警隊不間斷地巡邏,再從警方的眼皮底下溜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加上,格蘭特已經跟他碰過面。這又是一個巨大的進展。下次格蘭特遇到他,一定讓他插翅難飛。

黎凡特人在倫敦,死者的朋友想必也在倫敦,黎凡特人已經被認出來了,死者的朋友可以根據銀行的紙幣找出他們的下落——一切,正如馬塞爾所說,漸漸有了眉目。來到聖馬丁道巷尾,格蘭特想起這是《難道你不知道?》的最後一場演出。他打算在那裡停一停然後再回警察局。要是不受催促,他的思維會更加靈活清晰,但警局裡一片寂然,無聲的催促引得他快要發瘋,腦子不聽使喚。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中,他可能會得到更多的新發現,黎凡特人或許就混在洶湧的人潮中,不管怎麼說,總比把自己安置在警局強行隔離的辦公室裡要好得多。

格蘭特到場時已經開演了將近二十分鐘,跟經理談了幾句之後,在前排座位後面六平方英寸的站席找了個空位觀看。在黑暗中遠遠望去,舞臺恢宏壯觀。劇院灑下暗紅的燈光,座無虛席,觀眾從地面擠到天花板上,每個人都熱血沸騰。最後一晚,狂熱的愛好者紛紛聚集在一起,告別自己崇拜的偶像。場內充斥著各種吹捧稱讚的話語,朋友間不捨的寒暄,惋惜悲嘆的聲音,此時此刻,人們卸下平日慣有的英式冷漠,情感傾瀉而出。時不時,高蘭丟擲一個老笑話,臺下已經聽過的人會做出指正。“完整來一遍,高蘭!”他們喊道,“完整來一遍!”高蘭應眾人的呼喊從頭到尾講了一遍。緊接著蕾伊·馬克白嬌滴滴地站在空曠的舞臺中,彷彿一片輕盈的葉子,在風中搖曳。她舞動的每一個姿勢,總會慢配樂一拍,因此,音樂彷彿是她的動力,而不是伴奏,就好像曲中的音符圍繞在她身邊旋轉、飄浮,然後悄然消散。樂曲牽著她共舞,她臉上露出嫵媚的笑意,光芒四射,楚楚動人,就像一顆被水流烘托著的水晶球,玲瓏剔透,接近尾聲時,隨著音樂漸弱身子轟然倒下,戛然而止。觀眾屏息凝視,而後爆發一陣排山倒海的掌聲。可他們不會讓她走,最終幕後人員硬生生把她從舞臺上拖走,費盡力氣才讓演出得以繼續,觀眾毫不掩飾自己的不耐煩。今晚沒有人關注劇情,應該說人們從來就不太在意。就連那群龐大的狂熱分子都不在乎,就算有人在意,也是少數,他們也早就對劇情滾瓜爛熟了。今晚還在這無關緊要的事情上浪費時間,甚是荒唐。

直到全英國最有名的合唱團登臺時,觀眾才稍稍安靜了下來。這十四個沃芬頓劇院的女孩兒在英格蘭和蘇格蘭都小有名氣,她們的默契與配合得到一致的認可——是值得一看再看的演出——就像觀看護衛隊整齊劃一的行進動作一樣。甩頭的角度不多不少恰到好處,抬腿時腳尖成一直線。沒有誰出腳更快,也沒有誰踢得更高。當最後一個女孩兒妖嬈地撩起黑橙相間的裙子,退出舞臺時,觀眾幾乎忘記了蕾伊。只是幾乎,但並不真的忘記。蕾伊和高蘭是劇院的主角——今晚是屬於他們的,他們與觀眾共享。人們的躁動不過是因為萬眾矚目的蕾伊或高蘭竟離開了他們的視線。當晚劇場越來越興奮的氣氛飆升到歇斯底里的狂熱。格蘭特略帶同情地看著男主角勉強的笑容,他獨自賣力真誠的演唱卻只得到不溫不火的喝彩。這支獨唱由全英國最動聽的男高音領銜,一群男孩兒伴唱,臺上打著幽暗的燈光,伴舞婀娜多姿。他顯然期待觀眾至少讓他返場三次,但最後一小節都還沒唱完,觀眾就失去了興致。這不太對勁。他們甚至乾脆看都不看他了。他儘量保持優雅的風度,把自己當成蕾伊·馬克白的襯托,與她共舞,伴她歌唱,陪她表演——格蘭特突然想知道,他的黯然失色是否只是因為剛好蕾伊·馬克白個性鮮明,還是她就是依仗自己的個性故意惹人注意出風頭。格蘭特對演出或女主角的職業素養都不抱幻想。戲劇明星們很容易為那些悲情故事感動到聲淚俱下,重下血本也在所不惜。但面對功成名就的同行,善良的天性便消失殆盡。蕾伊·馬克白在圈內出了名的對所有人都慷慨大方,隨和友好,她的媒體經紀人則奸詐狡猾,老謀深算。格蘭特本人曾經看過關於她的花邊新聞,若不是他的注意力轉移到下一條新聞,他也察覺不出來這原來是經紀人的傑作。她的經紀人手段非一般的高超,可以不露痕跡地把她捧成新聞人物,賣足了廣告做足了宣傳,還讓讀者深信不疑。

不過,有件事相當令人費解,她兩年之內更換了三個合作的男主角,而其他演員都保持不變。難道她的友善,她的謙虛,她的——找不到其他詞可形容——淑女氣質都是偽裝的?這位柔弱的倫敦寵兒難不成背後實則冷酷無情?他曾經看到她私底下的一面,謙遜,聰慧,落落大方。不耍小脾氣,不裝腔作勢。一個迷人的女孩兒憑藉自己的頭腦開闢屬於自己的道路,實在難以置信。他也接觸過一些表裡不一的演員,很多膚淺的女人無論怎麼梳妝打扮也裝不出溫柔的樣子。但蕾伊·馬克白的溫婉可人是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他正近距離地看著她,試著挑出一點瑕疵——他之前就很喜歡她——腦海裡總不自覺地想起。但他驚愕的是,他發現他之前的疑慮,經過目前調查得出的線索,正逐步得到證實。她抗拒與男主角有進一步的接觸。據格蘭特的觀察,他們三個都還在演出,只是很巧妙地穿插在戲劇中,就像之前從未見過一樣。要是她本人闖進來,不管是一同鼓掌或打斷他的鼓掌,甚至讓他停止鼓掌,都顯得太過突兀了。這樣的話他們就很容易會被認出來,在她看來,這絕不能容忍。他發現這方法不單十分微妙,對她來說,也十分必要。她只需無所忌憚地展露自己的一點性格魅力,其他競爭對手就像恆星遇到太陽一樣暗淡無光。她只有在高蘭面前才會無能為力——他就跟她一樣,光彩照人,璀璨奪目,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她對他處處容忍。至於跟她對戲的男主角,即使長相帥氣,和藹可親,唱功了得,以她的實力,根本不放在眼裡。他現在想起來了,他們說,不可能找到一個男主角配得上她。原來如此。此時,他深表同意。他突然感到離奇的豁然,似乎徒生某種不可觸控的魔力,一下讀懂了她的心思。眾人皆醉,只有他和她冷靜清醒,拋開感情,洞察一切。他看著她玩弄那幾個不幸的可憐蟲,冰冷無情,不慌不亂,跟他會在一臺戲中扮演一條鱒魚似的。她笑靨如花,奪去原本掌握在他手中的勝利,裝點在她眼花繚亂的服裝上。沒有人注意到,勝利已經易手。要他們真看出端倪,也只會認為今晚的男主角還未達到要求——可是,眾人皆知,很難找到與她相配的人。而搶盡風頭之後,她老道地轉過身,牽起他的手領到舞臺前面一同謝幕,慷慨地分享觀眾給予的掌聲。在場所有的人喃喃,哼,這些掌聲是給蕾伊的,他根本不值得!因而人們更為深刻地記得他的不足。啊,是的,妙不可言。戲中有戲,格蘭特整晚冷眼靜看,自得其樂。他看清了真正的蕾伊·馬克白,而眼前的她又捉摸不透。格蘭特想得入神,落幕了發現自己還站在原地,歡呼聲震耳欲聾,一股莫名的寒意襲來。閃亮的舞臺上,大幕一而再、再而三地拉開,禮物和鮮花一湧而上。隨後的演員上臺致謝,首先是高蘭,抓著一大瓶威士忌,試圖搞笑暖場,但沒有成功,因為他的聲音一直在顫抖。格蘭特猜,此刻在他心中肯定會想起那段艱苦打拼的歲月,眼前浮現一幅自己曾經居無定所、顛沛流離的畫面,每天晚上跑兩場演出,終日誠惶誠恐。有很長一段時間高蘭靠賣唱維持生計,難怪在這種眾星捧月般的場合會情不自禁、百感交集,接著製片人登臺,然後再到蕾伊·馬克白。

“女士們先生們,”她清晰而緩慢地說道,“兩年前,我還默默無聞,無人知曉,是你們成就了我。承蒙大家厚愛。今晚你們實在令我受寵若驚。而我只能說一聲,謝謝你們。”

觀眾的喝彩在臺下回蕩,謝詞簡潔得體,格蘭特想。聽到這就差不多了。他轉身離開。他知道接下來輪到劇組成員一個一個上臺。於是,他穿過酒紅和淺黃色的前廳,走向黑夜深處,胸口不知怎的透不過氣。如果三十五歲的他還沒拋開那些沉重的幻想,有人會說他終於醒悟了。他一直愛慕著蕾伊·馬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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