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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合上電腦,到山坡上去散步時,天總是搖搖欲墜地要暗下來了。山坡上有一些橡樹,山毛櫸,松樹,還有銀杏。不久前,龍捲風路過愛荷華,一夜的大風大雨,大多數樹上的葉子被一掃而空。沒有了葉子遮蓋的樹,鳥巢便暴露出來了。從下面看,那些鳥巢很不舒服地,很委屈地架在枝椏上。不知道那些鳥是怎樣過冬的,會不會冷死。現在它們忙忙地在地上覓食,見人走過去,也不躲,身體圓鼓鼓的。小海棠樹上的果子在風吹霜打中熟得通紅,鳥最愛吃。我仔細看了看小鳥,他也回看我,接著醉意壯膽,竟不怕我將它捉了去。

本地報紙上曾刊登出漫畫,說小鳥吃了太多的熟果子,個個都醉醺醺的,被查酗酒的警察拷進局子裡去。畫畫的人是個學生,對酗酒的問題最敏感和不滿。美國孩子不到十六歲根本不能碰酒,商家也不敢賣酒給他們。到了大學,一下子解放了,週末全都衝進酒吧裡喝酒。他們的身體對酒精一點抵抗力也沒有,一喝就大醉。這裡的學生喝酒開車,一直是小城警察的大敵。學生便借小鳥來揶揄警察多管閒事。

山坡下有條大路,名叫摩門的艱苦跋涉。這條路從安曼村的玉米田深處來,向西而去。是當年摩門教徒長途遷徙的時候,向鹽湖城時經過的路。遙遙望到的另一個長坡,是他們當年的宿營地。現在是個公園。到那裡去找,還可以看到當年他們宿營燒過的火堆和埋葬死者的遺蹟。美國的中西部與兩岸的大城市不同,這裡充滿了當年宗教移民萬里跋涉,尋找精神自由的家園的痕跡。我們這個只有六萬人的小城,到處都是教堂,各種教派的基督堂,各種人種的基督堂。中西部的美國人聽到我沒有宗教,簡直就像中國人看到饑民一樣,滿臉都是心心相印的無限憐憫。是的,我沒有宗教,與牧師們討論來,討論去,中國人的查經班,瑞士人的查經班,聖公會的查經班,去了一個又一個,可就是做不了強扭的瓜。最後,牧師都安慰我,說我不能接受宗教,也是上帝的安排。其實我羨慕心裡有堅定信仰的人,我站在山坡上,望著暮色茫茫的大路,想象那些摩門教徒推著木輪車,趕著馬,在莽莽草原上走過大地,心裡有些感慨,那就是理想的力量。

更遠的地方,能看到變成了金黃的玉米田,它們都已經死了,幹了,風颳進田裡的聲音,聽上去像是磨刀霍霍,但卻沒有殺意,而是一派颯爽。那時的玉米田,葉子都能將人割出血來。我勉強走進去過一次,心裡想起的,全是夢想如何傷人的情形。夢想不是個溫柔的好東西,追逐夢想的人,沒有哪個,不是這樣,在夢想死亡的田野裡被割開無數個小傷口。玉米田永遠都是一個富有象徵意義的地方。《夢想之田》沒有寫到銳是如何度過夢想死亡的時刻的,這就是好萊塢流於淺薄的特徵。因為大多數美國觀眾需要的是,能讓他們看後安睡的電影。他們的電影,常常都有個好的開頭,然後,越來越蠢。看到結尾的抒情處,簡直要惱火得一掌打過去。

初冬的風是冰涼的,小針一樣刺著我暴露在外面的臉。但空氣及其清冽,讓人心裡舒服。樹林深處,枝丫交會,遠遠看去,像淺灰色的霧一樣。那樹林裡住著鹿,浣熊和狐狸。有次桑妮放學回家,差點被從樹林裡突然跳出來的鹿撞倒。山坡上有時能見到樹下有洞,那是野兔子的家。到夏天半夜的時候,兔子拖家帶口地在草地上吃東西,追逐,團團圍著,好像在開會。樹枝上有時一動不動地站著貓頭鷹,像哲學家一樣沉思地看著某處,而天上飛過一排排雁陣,呀呀地叫著,在地上能看到它們腋下淺色的絨毛。羅伯特&middot;佛羅斯特的詩這時會模糊地浮上心頭,那些清爽寒冷的句子,簡單而硬朗的句子,是從前美國人的誠篤與對自然的溫情,那種美國男人的清爽和硬朗讓我覺得很乾淨和可靠。在散步的時候,我常想起他的詩來,想起那個詩中的美國和美國情感,也許只能在這無人的山坡上才能體會到了。美國已經不是我在書裡讀到的那個美國了。我還模糊地想起了《農家男孩》裡的一些章節,那是我1989年左右翻譯的一個長篇小說,寫的就是中西部農場裡的美國男孩的生活,那種規矩誠懇的美國生活偏偏是編輯不喜歡的,沒有一家出版社願意出版這部在美國很有人緣的小說,至今它還放在我家的儲藏室裡。我猜想,大概那小說裡就是寫的這裡。

我一生中都沒有住在農村的經驗,沒有親近過真正的野地,美麗的野地。這是第一次,散步回家,翻生物字典認識植物,看地理書瞭解地理,重溫佛羅斯特的詩,體會在這裡的自然裡像石頭一樣乾淨又結實的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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