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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爾斯滕的媽媽在住院,已經住了兩週。她的腎起初診斷並無大礙,但病情卻突然加重。一向堅強無比的柯爾斯滕也被嚇得臉色灰暗、手足無措。

週日,他們去醫院看望她。她極度虛弱,聲音細若遊絲,只能說些簡單的話:想喝水;把燈傾斜一下;少一些光線刺激她的眼睛。她一度握住拉比的手,對他微笑著說:“好好照顧她。”說完,又帶著慣常的犀利補上一句:“如果她讓你照顧的話。”暫且將這話視作一種諒解吧。

他知道自己永遠別想從麥克利蘭太太的眼中看到欣賞之意。當年,他對此憤恨不已。如今他已為人父,對此倒能感同身受了。他也不會對埃絲特未來的丈夫有什麼期待。父母怎麼可能真正接納孩子的另一半?歷經了對孩子無求不應的十八年,怎可再指望他們熱切地包容一種飽含競爭的全新的愛?有誰能夠真誠地接受這種不可避免的感情衝擊,而不心懷疑慮(透過一連串有些酸意的話暴露出來):他們的孩子誤入他人的掌控之中,那人根本無法承擔所要面對的複雜而獨特的任務?

從雷格莫醫院回來後,柯爾斯滕忍不住痛哭。她讓孩子們去和朋友玩耍,她現在沒法承擔母親之職(一個絕不可袒露痛苦、令他人受驚的角色),她需要暫時再做回孩子。在醫院藍色床單的映襯下,母親顯得面黃肌瘦,這讓她無法抑制內心的恐懼。這一切如何會發生?她在某種程度上仍然深深依戀於自己五六歲時形成的記憶,那時的母親堅強、能幹、事事做主,柯爾斯滕還是個小姑娘,會被拋到空中玩樂,事事有人安排。父親離開後的許多年,她一直都需要著這個強大的母親。麥克利蘭家的這兩個女人知道該如何緊密團結,她們是一個團隊,共同面對最至親之人的背叛。而現在,只剩柯爾斯滕在醫院走廊裡詢問一位十分年輕的醫生,母親還剩多少時光。世界顛倒過來了。

從童年時代,我們便開始相信,父母應該是知識廣博、閱歷豐富的人。有時,他們看上去無所不能。我們過分的自尊令人同情,但也問題重重,因為當漸漸發現父母不乏瑕疵,偶爾也會刻薄,在我們受困於他們未知的領域,他們也完全束手無策時,我們便視他們為終極的問責目標。這種狀態會一直持續,直到我們邁入不惑之年,或他們最終躺進醫院,我們才會開始給予更多體諒。他們脆弱而令人驚恐的新狀況體現在身體觸目驚心的變化上,同時也真實地反映在心理層面:焦慮、恐懼、不得意的愛情和下意識的衝動——而不是上帝般的智慧與道德是非——致使他們也同樣無常而脆弱。因此,他們自身的缺點也好,我們無數的失望也罷,都不可能永遠問責於他們。

當拉比最終從自我中解脫出來,他感到自己能更欣然原諒的不再只是一兩個人,極端點說,再沒有誰會為他所不原諒。

他總捕捉到意想不到的善意。他感動於辦公室主任的仁慈;她是一個寡居的五十多歲老婦人,兒子剛去利茲[5]上大學。她歡樂而堅強,每天上班都忙個不停,成績斐然;她關心每個同事的狀況;她記得很多人的生日,閒暇時總在溫和而充滿鼓舞地反省。年輕的時候,他絲毫不會在意這些微小的仁慈關愛。然而,現在生活已經教會他懂得謙卑,知道屈身去關注微小的美好細節,不管來自何處。他變成了一個更友好的人,沒有刻意為之,也不因此自滿。

他體味到自己那麼渴望仁愛,於是也更樂意慷慨付出。當他人心懷憤恨時,他更關心的是緩和氣氛,是儘量少從道德高度評價惡意惡行。玩世不恭是輕而易舉之事,卻讓人毫無作為。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發現了繁花之美。他還記得年少時對鮮花幾乎懷有仇恨之心。人們居然應該從如此微小、如此易於飄零的事物中獲得快樂,這似乎太過荒唐,這個世界必然有更宏大、更永久的事物值得寄託抱負。他自己就渴望榮耀和激情。寄情於花是放棄的危險象徵。如今他開始領悟繁花的意義所在。愛花是謙遜的表現,是對失望的接納。惟有遭遇過無可挽回的挫折,我們才能開始欣賞玫瑰的枝幹或是報春花的花瓣。一旦我們意識到,宏大的夢想在一定程度上總存有妥協,我們便會對這些寧靜完美和寂然歡喜的小事物產生感激之情。

若參照成功的理想標準,他的生活則令人深深失望。但他也意識到,最終未能獲得偉大的成就,並不就意味著失敗。能夠確立寬容、充滿希望的人生觀,知道如何做自己的朋友,因為人人都有責任讓自己為他人所容忍,這些也同樣需要勇氣。

有時,他會在半夜衝個熱水澡,然後藉著明亮的燈光審視自己的身體。衰老與疲憊有相似之處,但它卻是再多睡眠都無法修復的。時光漸老,狀態漸糟。今日所謂的醜照,來年便是養眼大片。大自然的戲法很友好,讓事物緩慢變化,這樣我們便不至於因此恐懼。總有一天,他的手上會長出老人斑,就如小時候他在年邁的伯父手上看到的一樣。發生在他人身上的一切,也終將光顧於他。無人可以倖免。

他是纖維組織和細胞精美而複雜的組合體,瞬間便獲得了生命。單單一次猛烈的碰撞,或是跌落又可讓這個組合體失去生命。他所有的嚴謹計劃都依賴於脆弱的毛細血管將血液穩定地輸送入他的大腦。任何一點哪怕是最微小的障礙,都會立刻抹去他對生命的細微感覺。在永恆的宇宙中,他只是原子偶然的聚合,目的在於抑制能量分佈的混亂。他不知道自己的哪個器官會最先衰絕。

他只是一個過客,曾經努力想讓他的自我融入這個世界。他曾將自己視作一個靜物,就如同愛丁堡這座城市,或一棵樹、一本書一樣;然而他更像一個影子或一種聲音。

他認為,死亡並不太糟:他的肉身將被重新分配,迴歸塵土。生命已夠漫長,從他當下直覺的感受看其軌跡,是時候放手了,為他人騰出空間。

一天晚上,他穿過漆黑的街道往家趕。路上,他看見一個花店。他必定很多很多次地經過這兒,但以前從來沒有留意過。花店的前窗燈光明亮,懸掛著各種氣球。他走進去,一位老婦人對他溫暖地微笑。他的眼睛被雪蓮花吸引住;這種花剛引進本地,才試種了一個春天。他看著老婦用精緻的白色薄紗包起一小束花。

“我猜是送給一位漂亮的人兒?”她笑著說。

“是我妻子。”他回答。

“幸運的女人。”她說著把花和找零遞給他。在那一刻,他只想飛奔回家,證明店主所言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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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英國英格蘭東部郡名。

[2]美國著名建築師,他對現代建築的重要貢獻就是在自己的作品中加入了年代久遠甚至是古典的元素,卻又沒有丟棄現代主義的創新與明朗。

[3]旅居法國的瑞士建築設計師。

[4]斯里蘭卡國寶級建築師。

[5]英國英格蘭北部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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