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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涼如水。

入夜的姜家小屋難得熱鬧一次。

酒逢知己千杯少,王柄權和老薑頭雖不是知己,卻也算得上忘年交。

眼見酒壺見底,老薑頭難得豪爽一回,讓王柄權自己去院中挖罈好酒,後者也不客氣,直接走出門,拿起牆角的鋤頭挑了個地方刨了起來。

挖了幾下後,他突然停下動作,醞釀一會,打了個噴嚏,嘴上嘟囔了句:“他孃的,今晚咋這涼?”

然後揉揉鼻子,繼續手頭的動作。

刨了能有十幾下,終於從土坑裡提起一個酒罈走回屋內。

“老薑頭,知道的是你藏了好酒,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埋了金疙瘩呢。”

王柄權嘴上說著便宜話,手上卻一直沒閒著,拍開酒罈上的泥封,直接給自己倒了滿滿一大碗。

所幸老儒生已經喝高了,否則又得一陣肝疼。

這一老一少兩人都談不上什麼酒品,喝高了就開始胡言亂語,這會已經互相訴起苦來……

“我那姑娘走得冤啊,不知怎麼得罪了唐門,平白被害了性命。我這當爹的空有滿腹經緯,卻連幫女兒報仇都做不到,唉……”

老儒生說完,重重嘆息一聲,咕咚一口喝乾了碗中酒水。

王柄權醉眼朦朧道:

“這嘉瀘府的府臺可真夠窩囊的,居然連一個江湖宗門都會害怕……”

老儒生目露黯然,沉聲道:

“這事倒也怪不得劉府臺,實在是這些年發生了太多血腥事,換做誰都得掂量掂量。”

“哦?說來聽聽。”

王柄權來了興致,連忙給老儒生滿上酒。

老儒生瞥了他一眼,拿起粗瓷碗,娓娓道來:

“二十年前,有位五品千戶調任此地,跟你一樣不信邪,看上了一位唐門女子。

誰料那女子並非善茬,抬手就是一掌,扇在那位武官臉上。

那千戶一怒之下,直接下令將女子緝入大牢,打算關她個幾天,讓她服軟。

不成想沒等到那女子服軟,這位千戶卻是率先服了軟。

當天晚上,正在熟睡的千戶被一陣刺痛驚醒,他下意識地摸向白天被扇中的臉頰,除了刺痛,還感覺黏糊糊的。

於是他摸黑下床點上燈,想檢視一番。原本熟睡中的小妾這時也被聲響吵醒,在看清他的臉後,卻立刻尖叫起來。

被嚇到的千戶正欲訓斥,卻瞥見鏡中的自己半個臉頰已經爛透,不僅血肉模糊,就連筋骨都露了出來。

千戶大驚失色,連夜捂著臉頰去了大牢,在好一頓賠禮道歉後,那名女子才終於給了他解藥,那名千戶最終老老實實將女子送回了宗門。”

老儒生說到此處,止住了話頭,低頭喝起酒來。

王柄權則是面露疑惑,“照你這麼說,那千戶也是咎由自取,雖然遭了點罪,但也不至於唐門殺人官府都不敢管吧?”

老儒生放下酒碗,繼續說到:

“這事還沒完呢,那位千戶雖然把毒解了,但臉上還是留下了老大一塊傷疤。

他氣不過,打算借剿匪之名,帶兵圍攻唐門,勢要對方血債血償。

然而到了第二天,集結完畢的兵丁等了一上午都沒等來自家長官,當報信兵丁推開千戶家的大門時,才發現其一家老小,已經盡數死於家中,就連丫鬟僕役也不例外。”

“如此草菅人命,朝廷不管他們?”王柄權咋舌道。

“管了,來一個死一個,到最後,沒人敢來管了。”老儒生搖頭說到。

王柄權不禁有些呆愣,放任一幫暴徒在地方上興風作浪,這不像自己老爹性格啊,不過隨即他又想起一個名字——唐月。

這位唐門女子年輕時曾愛慕過聖恩帝。

雖然聖恩帝一再表示是對方單方面暗戀自己,他一直沒答應,後來二人也以兄妹相稱。

但王柄權可不會信他的鬼話,畢竟蘇巧巧的事在那擺著呢。保不齊兩人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這才導致即使接連慘死多位官員,朝廷卻依舊對唐門不管不問。

每每想到聖恩帝的風流往事,王柄權就一陣頭疼,他總覺得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老爹欠下的風流債,早晚需要他這個兒子來償還。

王柄權抬起頭,呆呆地看向房梁,口中唸叨起王柄賢曾說過的一句話:

“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房梁之上沒有回答。

時間眼瞅就要到子時了,老儒生終於不勝酒力,趴倒在桌上沉沉睡去,姜秀成早就挨不住睏意,提前回自己屋睡覺去了。

王柄權提起所剩不多的酒水來到屋外,抬頭望天,似是喃喃自語:

“月黑風高殺人夜,每次都能被我碰到這種事,他們已經這麼可憐了,放過他們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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