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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去河塘村那天,陳仲成沒開警車,也沒穿警服,是坐香港黃老闆的黑牌賓士車去的。原來也沒說去看相,是到新區高爾夫球場打高爾夫球的。車開到半路上,經過河塘村時,黃老闆無意中說起這村上有個甘四先生,是如何了得,連他包了三個二奶都算出來了,更奇的是,上次一見面就說他要破財,並且是為女人,後來果然就破了財,廣東的二奶鬧起來了,一下子就出去五十萬!還說,和他一起去的一個副區長當時正犯事,甘四先生也給算出來了,算得那個準啊,都神了!甘四先生說那個副區長有牢獄之災,起碼在牢裡住半年,結果,副區長沒多久就因為經濟問題被抓起來,審查時間不多不少,正是半年零十天,後來判了兩年緩刑出來了。

陳仲成不禁動了心,

高爾夫球也不打了,讓黃老闆掉轉車頭去了河塘村。

到了河塘村才知道,這位甘四先生不但看相算命是一絕,竟然還是村主任。據女“秘書”四寶寶介紹,還是這幾天經民主選舉上的臺,陳仲成的好奇心就更大了,非讓四寶

寶馬上把甘四先生找來見見。四寶寶先還搭架子說,今天是民主選舉的村委會第一次開會,甘子玉又是一把手,不好叫的。黃老闆一聽就笑了,指著陳仲成說,知道他是誰嗎?峽江市領導,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還是市公安局長,比你們村上的一把手不知大到哪去了!你快去叫吧,就說是香港老闆黃紅球帶來的。四寶寶這才不敢怠慢了,跑到村委會把甘子玉拖了回來。

因為已經從四寶寶口中得知陳仲成是市領導,又是市公安局長,甘子玉看相算命的事隻字不提,說來說去都是這次民主選舉的事,大誇市長助理賀家國和縣委季書記是如何有氣魄,敢在沙洋縣帶頭搞民主試點。興奮之餘也嘆息:民主雖好,集中也不能丟,光民主不集中也辦不成事,還談了談會上的反腐敗,———民主討論了快兩個小時,差點沒打起來,還是沒定下來。

陳仲成倒也饒有興趣,一邊聽,一邊問,問得還挺仔細。

黃老闆有些急了,一心想讓甘四先生好好給陳仲成露一手,便說:“四先生,陳書記今天難得出來休息一下,你就別談工作上的事了!快給陳書記看看,咱陳書記的命相怎麼樣?”

甘子玉直笑:“黃先生,你瞎鬧什麼?我和你隨便說說,和陳書記不能這麼隨便嘛!”

黃老闆以為甘子玉怕惹事,拍著胸脯說:“陳書記是我的朋友,你別裝正經了,就隨便吧!”

甘子玉看了看陳仲成,仍是推辭:“我都知道陳書記是咱市領導了,還算啥呀!”

陳仲成這才發話了:“就算算我的過去嘛,我的過去你不知道,權當是個遊戲嘛。”

甘子玉又看看陳仲成,這回看得比較細,看過陰陰笑道:“陳書記,我還是別說了吧?”

陳仲成愈發好奇了:“你說,大膽說,黃老闆把你吹得那麼神,我倒要見識一下!”

甘子玉沒辦法了,只好算,定定地看著陳仲成,眼睛突然放出光來,開口就說:“陳書記,你不容易,你能有今天都是奇蹟!在這之前你有三次大難,兩次危及生命,第二次最險,已經走到奈何橋上了———不是黃老闆今天帶你來,我都覺得你是鬼!陳書記,咱這麼說吧,你出身很苦,不是一般的苦,第一次危及生命是因著飢餓,你差點兒被餓死……”

陳仲成臉上不動聲色,微笑著聽,心裡卻驟然掀起了一陣驚濤。

這位甘四先生說得太對了!他出身是很苦,還不是一般的苦———父親在他沒出生就病逝了。四歲那年隨母親從老家青湖,改嫁到秀山大成鄉三灣村。村上誰把他們娘倆當人看啊?繼父更不是東西,喝醉酒就打母親。一直到他十五歲考上省警察學校,十五年中他永遠處於一種飢餓狀態中。第一次危及生命的事情就發生在那段人生歲月裡,是一九六○年春天的事。那個春天太悲慘了,讓他永遠忘不了。三灣村八十多戶人家餓絕戶的就有二十多戶,全家死絕的人家,窯洞裡都長出了荒草。愛打人、愛喝酒的繼父最先餓死了,接下來是母親。母親是為他死的,最後不到二斤玉米麵母親一直藏在枕頭裡,看著繼父餓死都沒拿出來,自己也沒捨得吃,要斷氣了,把枕頭推到他面前,一句話都沒說就去了。在接下來的兩天裡,他還不知道枕頭裡的秘密,餓得啃枕頭時,才把秘密啃了出來,這兩斤玉米粉救了他一條年輕的生命。

“……沒餓死你,你的運氣就開始好轉了,這一轉不得了,你就鬼神難擋了……”

可不是麼?一九六三年上了西川省警察學校,不但從此吃上了不要錢的飽飯,還穿上了警服。其實按他的學習成績,完全可以讀縣城高中,然後上大學。可飢餓給他留下的記憶太深了,就是為了早點吃上這不要錢的飽飯,他才在班主任老師的惋惜聲中,揹著一個補釘連補釘的破包袱,穿著一雙草鞋離開三灣村,徒步一天一夜走進了省城峽江。當時一路走,一路想,以後當警察也好,再也不會受別人的欺負,倒是可以欺負別人,甚至還想過:哪一天從警察學校畢了業,就穿著警服到三灣村走走,把那些曾經欺負過他和他母親的壞東西們全收拾一遍。

“……我說的鬼神難擋,指一件大事,該你死而沒死,別人替你死了,死得很慘……”

甘子玉說的應該是一九六五年十月的那次大火了,那時他已在峽江市市中區解放路派出所做了戶籍民警,有一天夜裡,對門的大眾旅社突然失火了,火勢一開始就很大,他和同時分到派出所的同學小劉正巧一起值班,便去救火,一趟趟往外揹人,背了多少人都記不清了。只記得最後是抱著一個小女孩時被一塊燃著的木樑砸倒的,後來什麼都不知道了。醒來已是十天以後了,全身燒傷面積達百分之七十幾,一條腿也被砸斷了。可總算活過來了,被評為愛民模範。同學小劉卻犧牲在火海里,被追認為革命烈士。也就在那年,他入了黨,被破例提拔為解放路派出所指導員,是峽江市整個公安系統最年輕的一個指導員。欺負別人的念頭就此消失了,面對組織給予的榮譽,面對老百姓尊敬而感激的笑臉,你怎麼能不好好

為人民服務?怎麼能不往進步向上的正道上奔呢?更何況那時他又有一個如此賢惠善良的好妻子!

“……你現在的夫人不是原配,你原配夫人在哪裡我看不清,可能已不在人世了……”

是的,第一個妻子死於一九八三年的大年二十八,那時他已是沙洋縣公安局長了。妻子帶著十二歲的兒子回老家過春節,公共汽車在西角山裡翻了車,十二歲的兒子當場死亡,妻子被搶救了三天,最終還是去了。他拉著妻子的手後悔得痛不欲生!原說好要和妻子一起回老家過節的,因為政委生病,他主動留下來值班就沒回去。如果他也回去,就不會讓妻子兒子坐公共汽車,就會開著縣公安局的警車走,慘禍也許就不會發生了。妻子卻無怨無悔,彌留之際還說,辦私事哪能用公車,不影響你的進步麼?聽到妻子這話,他心都碎了。

“……你有過一段孤獨的日子,也就在這段日子,遇上了第三次大難,是工作上的事……”

當然是工作上的事!為了他的進步,妻子、兒子連命都送掉了,從一九六五年當上人民警察到一九八五年,整整二十年他沒收過任何群眾、下屬一點禮品,只知道好好工作,可他得到了什麼?一直到一九八五年還是沙洋縣公安局局長,雖說進了縣委做了常委,也只是帶上了一個括號副縣級。想開了,一下子就想開了,人生在世不就這麼回事嗎?該收就收,該送就送,送禮把自己送上去了,就能更好地收禮了。這一干還真有效果,一年以後就進了一步,坐到了峽江公安局副局長的位置上。副局長一做又是五年,市委組織部的同志幾次透信說要提,硬是沒提起來,當時的市委書記還是鍾明仁,他壯著膽把一塊外商送他的名錶送到了鍾明仁家裡,這下子惹了大麻煩:鍾明仁當場開銷,指著鼻子狠批了他一通,讓他緊張得差一點兒尿了褲子。好在鍾明仁還記得他過去的功績和榮譽,算給他留了面子,沒把這事捅出去。正因為這件事,在鍾明仁做峽江市委書記期間,他一直沒提起來,當時他甚至想,這輩子算是混到頭了。

“……你的新夫人幫了你的大忙,你的新夫人有一段助夫命……”

一點不錯,和新夫人宋雪麗是一九九一年認識,一九九二年結的婚,好像就是結婚前幾天,鍾明仁調到省裡做了省委副書記,趙啟功做了峽江市委書記。他便帶著宋雪麗往趙啟功家跑,先是彙報工作,後就下圍棋,最後宋雪麗不願去了,說是趙啟功不正經。他暗中一驚,心裡的滋味真是說不上來,喜中有悲,甜中透苦。他並不想把新婚太太青春的身軀作為賄賂奉獻給趙啟功,是想在摸到趙啟功的底之後送禮的———這也是接受盲目給鍾明仁送禮的教訓。那一夜他翻來覆去睡不著,天一亮終於做出了一個一生中最無恥的決定:把宋雪麗奉獻上去,為此,給宋雪麗說了多少好話呀,還不能把話說透,只要宋雪麗去替他跑官,把局長和常委的位置跑下來。宋雪麗被逼無奈,只好一次次去找趙啟功,有時在家裡,有時在賓館,有好多次徹夜不歸。隨著宋雪麗徹夜不歸的日子一次次增多,趙啟功對市公安局的工作越來越重視了,半年之後便在常委會上提出讓他做局長,進市委做常委。不曾想,鍾明仁在省委常委會上提出了反對意見,硬是給打了回票。更倒黴的是,宋雪麗偏在那時懷上了趙啟功的種。事情辦到這種地步,已沒有退路可走,就此罷休,暗虧就吃大了。於是,他讓宋雪麗流產之後不到三天又去找趙啟功糾纏,又是長達近一年的奉獻和等待,終於如願以償了。然而,他和宋雪麗的夫妻關係也基本上玩完了。宋雪麗對他的評價是:一個世上最下流的男人!

“……陳書記,以後的事就不說了吧?”

陳仲成這才回過神來,看著甘子玉,笑道:“怎麼不說呢?說,你繼續說,挺有趣哩!”

甘子玉道:“也沒必要再說了,再說沒意思,陳書記,你現在是市領導,這誰不知道?”

黃老闆插上來說:“那你就幫市領導算算以後的前程!”

陳仲成擺擺手:“什麼前程呀,就說說我以後順不順吧,還有沒有什麼大難?”

甘子玉直笑:“陳書記,你可別當真,都到了這個地位了,哪還會有什麼不順的事?”

陳仲成顯然想讓甘子玉說下去:“怎麼?還天機不可洩露呀?”

甘子玉仍是不為所動,搖搖頭說了一句話:“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哩!”

陳仲成呵呵笑了:“好,好,這話說得好,那就不打攪了!”

黃老闆覺得有點怪,待陳仲成出門上了車,順手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百元大鈔,數都沒數,便遞給了甘子玉:“甘先生,你怎麼不給陳書記算算以後的事?”

甘子玉這才悄悄說:“還算什麼?他哪還有什麼前程?搞不好有牢獄之災,我從來都是算福不算禍,尤其是高官的大禍!”

黃老闆嚇了一跳,疑惑地看著甘子玉:“甘先生,你不是唬我吧?”

甘子玉矜持地道:“信不信由你,———回頭你可以問問,他過去的事我算得準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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