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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朱懷鏡去荊都開會,王莽之單獨接見了他。王莽之透露,市委將調整梅次班子,由朱懷鏡任書記。“我相信你會幹得很好的,市委很信任你。梅次這兩年經濟發展不盡如人意,說明領導配備上不太合理。後來你們地委調整領導分工,讓你出面管經濟,這個決策是正確的。我們就是要讓懂經濟的同志挑重擔。只要把繆明和陸天一的安置方案定下來,馬上各就各位。”

王莽之總是把“我”和“市委”作為一個概念使用。他習慣先說了“我”字,接著就說“市委”。聽上去,王莽之就是市委,市委就是王莽之。他平時在會議上,也總喜歡說我荊都如何如何,似乎荊都就是王莽之自家的菜園子。

班子調整是個大事,總得通盤考慮。王莽之問:“誰出任專員合適些?”

朱懷鏡早就琢磨過這個事,在梅次卻想不出個合適人選。不等他答話,王莽之就說:“市委考慮從外面調一位同志去任專員,你的意見怎麼樣?”

“我服從組織意見。”朱懷鏡說。他明白王莽之問問他的意見,只是個客氣的程式,誰出任梅次行署專員,只怕盤子早定下了。

朱懷鏡事後琢磨了王莽之此次談話的每一個措辭,發現資訊量遠遠超過了字表意義。比方他說到繆明和陸天一時,不是通常所說的安排,而是說安置。既然是安置,就不可能有什麼好地方等著他們了。

朱懷鏡帶著天大的機密,回到了梅次。不用王莽之交代,他也知道這事是萬萬不可同任何人說的。機密事件,上不告父母,下不傳妻兒。

沒有不透風的牆,市委最後的意圖,不知透過什麼渠道傳到了梅次。當然,這事在老百姓那裡傳著,沒有什麼新鮮可言,人們早就這麼說了。而在官場裡面,卻引起了不小的震動。有的人便恍然大悟了,難怪王莽之對朱懷鏡發表的文章屢作批示。朱懷鏡那篇關於農村稅費體制改革的調研報告在《荊都內參》上發表也有些日子了,有人還專門找出來細看,發現王莽之的批示大有深意:

<blockquote>農村稅費體制改革事關農業和農村的穩定和發展,既是個經濟問題,又是個政治問題。國家將就這項工作出臺重大舉措。我們提早對這項工作進行研究,很有必要。朱懷鏡同志這篇調研報告,是在深入細緻的調查研究的基礎上形成的,視野開闊,思路清晰,所剖析的問題以及提出的建議、對策、思考等,在全市很有代表意義。這對我們今後貫徹國家統一部署,認真搞好全市農村稅費體制改革,有一定的借鑑意義。各級領導幹部一定要有戰略眼光和超前意識,多研究一些問題,想得深一些,想得遠一些,努力提高執政水平。</blockquote>

言下之意,朱懷鏡就是執政水平很高的領導幹部了。大凡成功的領導,都會成為官場中人個案研究的物件。他們希望透過這些成功人士的發達軌跡,為自己找到一條終南捷徑。有些人的研究結果是,朱懷鏡憑著兩篇文章,就得到王莽之的賞識了。這很讓那些成天替領導捉刀的機關秀才們鼓舞,幻想有一天這種奇蹟也能發生在他們身上。他們也是最願意相信這種研究結果的人。可有的人卻認為這種結論太幼稚了。上面會因你寫了兩篇文章就對你格外器重了?功夫在詩外!他們提出的佐證的確也有說服力:繆明在荊都的文名遠在朱懷鏡之上,怎麼眼看著就要讓朱懷鏡擠掉了呢?

晚上去朱懷鏡家拜訪的人就更多了,他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妙。自己現在越發是萬人矚目了,家門前天天車水馬龍,會誤大事的。他一直恪守自己的原則,堅持不拿不要。在外人看來,他不過就是依照人之常情,收了些菸酒而已。他也只是想做得有人情味一點,並不想佔這點兒小便宜。可總有人要在菸酒裡夾鈔票,防不勝防。現在他反覆一想,菸酒都不能收了。他做出了一個很私人化的決定:戒菸。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朱懷鏡的戒菸簡直是個事件。很快,梅次各級領導和有關方面有臉面的人物,都知道朱書記戒菸了。起初還有些人繼續上門來,笑眯眯地送上菸酒。朱懷鏡也笑眯眯的,任你把菸酒放在那裡。但你提來兩條煙,兩瓶酒,他就回你四條煙,四瓶酒。“我已戒菸了,酒也不喝了。你拿去吧。”不到一個星期,就不怎麼有人上門了。

可有些人還是想來拜訪,哪怕是空著手來乾坐坐也行。朱懷鏡反覆一想,只好出了奇招,在門上貼上紙條:兒子要做作業,夫人要做家務,自己也想休息,無人奉陪說話,私宅不談公務。朱懷鏡啟。

此舉有違常理,甚至同陸天一的路數差不多。可傳到老百姓那裡,他卻落得極好的口碑。都說梅次會有一位好書記,老百姓高興。官場中有的人卻並不這麼想。他們說朱懷鏡是假正經,故作姿態。個別耳朵長的人還翻出他的老底子,四處裡宣揚。朱懷鏡知道自己這麼做會有負面影響,但利害權衡,情非得已,只能如此。

朱懷鏡察覺了外面的議論,在一次會議上借題發揮,說到這事:“我戒菸,這只是我的個人行為,屬於個人生活方式上的很私人化的事情,沒什麼重大意義,不值得人們去談論。可我沒有想到的是,這事會產生不小的社會反響。不過,從這件小事上,我發現一個問題,那就是,領導生活無小事。幹部群眾都看著我們哪,同志們!舉頭三尺有神明,不要以為我們做了什麼事情,老百姓不知道。我可以感到欣慰的是,自從我戒了煙——當然酒也不喝了,我的身體好多了。更重要的是,沒有人上我家來送煙送酒了。人們有個習慣,好像進人家的門,空著手不好意思,總得帶點什麼。說實話,我這個人面皮子薄,別人提著兩條煙,兩瓶酒,我是不好板著臉讓人家拿回去的。就這個問題,這裡我可以很坦誠地向同志們作個檢討。我過去抽菸喝酒,但自己從來就沒有買過煙,也沒有買過酒。一算賬,這也是不得了的啊,同志們。如果上面要查我這個問題,我會如實交代。說到這裡,如果菸酒問題只是人之常情,那麼,我可以拍著胸脯同大家說,我朱某人還是過得硬的。”

朱懷鏡的這番話,有沒有人真的相信,且不管他。至少,他自己說破了這事,人們再議論,就沒什麼興趣了。說得更明瞭些,他甚至等於承認自己也存在某種意義上的不廉潔,你們還說又有什麼意思呢?不過,只要倒回去一個月,朱懷鏡行事也好,說話也好,都不會如此直露的。他心裡有底,很快就會就任梅次一把手了。一把手是允許有個人風格的,而其他副手最好是千人一面。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突然傳出訊息,有人舉報,說朱懷鏡在菸廠招標過程中有受賄嫌疑。那天,繆明找他去辦公室談話。繆明把門掩上,微笑著說:“懷鏡同志,首先請你不要誤會,我是相信你的。我手頭有份舉報材料。說你在菸廠招標中,收了人和建築集團的好處費。”

朱懷鏡聽了,簡直如晴天霹靂。望著繆明的微笑,朱懷鏡很不舒服。這微笑看不出是幸災樂禍,還是真的信任他,抑或是他有意表現出寬厚和理解。“那麼,你找我的意思,是想讓我說說情況,還是想告訴我組織上的信任?”朱懷鏡有些控制不了自己,說話明顯有些生硬。

繆明仍是微笑著:“懷鏡你別多慮。我只是向你通報一下,希望這事不要影響你的情緒。很多工作,都要拜託你啊!”

朱懷鏡說:“那麼,我不能說自己有沒有這事,我只建議,組織上立案調查這事。”

繆明搖搖頭說:“這就沒有必要了嘛!立案調查,影響不好。”

朱懷鏡說:“如果聽憑謠言流傳,影響更不好。”

繆明說:“你放心,我會向市委說清這事的。”

“繆書記,可不可以把舉報材料給我看看?”朱懷鏡瞟一眼繆明桌上攤著的材料,卻是劃得亂七八糟的文稿。他幾乎有些反胃了,心想這人不是精神上有問題才怪!事後朱懷鏡閉上眼睛一琢磨,發現繆明給他的印象就是兩件事:改文章、揉肚子。

也許是見朱懷鏡的表情已很不好了,繆明又微笑起來:“這就不好了。舉報材料是不能同被舉報人見面的,你也知道。”

朱懷鏡心想繆明的所謂信任,就是冠冕堂皇了。“繆書記,說真的,你要我負責菸廠招標,其實我的工作也做得很不夠。我只是主持了招標方案的研究制定,具體招標過程我沒有參加,是之峰同志一手操作的。到目前為止,人和集團在我的印象中還只是個抽象的企業名稱,我沒有見過他們任何一個人。那麼受賄之事從何談起?說到這裡,我得說件事,不是替自己臉上貼金。的確有人送錢到我家裡,我事後知道,當晚就請送錢的人自己把錢拿走了。我不想在這事上出風頭,就沒有向地委報告。後來這事不知怎麼傳了出去,還有新聞單位找我採訪,我回絕了。唉,我現在說這些也沒用,還是請組織上立案調查。”

繆明避而不談朱懷鏡拒賄的事,只是含含糊糊點點頭,再說:“人和集團是老地委書記范家學的大公子範高明搞的,原是梅次民營企業的頭塊牌子,比吳飛做得大,在荊都市民營企業一百強中,排名第四。前幾年老書記下來後,隨女兒去了美國,人和就撤資去了深圳。人和走後,梅次建築行業的老大才是吳飛。但範高明在梅次還是很有人緣,這邊的大工程,他仍然會過來做。”

朱懷鏡感嘆道:“過去是朝中有人好做官,現在是朝中有人好賺錢。這是題外話。問題是什麼範高明範愚蠢,我是第一次聽說。繆書記,我還是建議組織上立案調查這事。”

繆明笑呵呵地說:“懷鏡,你的心情我理解。你放心吧,我自有主張。再說,按照幹部管理許可權,立案調查你,也不是我可以做主的啊,得市委同意才行。”

朱懷鏡回到自己辦公室,心情很不好。謠言早不傳,遲不傳,偏偏在這個時候,憑空生出這等事情!青萍之末,大風起焉啊!朱懷鏡懷疑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搗鬼。他想繆明也罷,陸天一也罷,都不會很高興地看著他坐上地委書記這把交椅。為著幹部調整的事,陸天一找過朱懷鏡,希望能得到他的支援。朱懷鏡只往繆明身上推,說繆書記意思是再看看,就再看看吧。陸天一手下那幫弟兄自然耐不住,說不定就會弄出些事來。陸天一也巴不得他屁股不乾淨。按正常情況,接替繆明的應該是專員陸天一,而不是副書記朱懷鏡。繆明說不定也很希望朱懷鏡出事,他不同意立案,真實意圖只怕是想聽任謠言流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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