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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撒謊?”

“不撒謊。”

她的允諾使他的心評然一跳,使他振奮,也使他歡愉了。因為,這簡單的“不撒謊”三個字裡,最起碼已經承認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的故事是“撒謊”的。她顯然沒有發現自己洩露了的秘密,她正沉浸在她那份強烈的好奇裡。看到江浩面有喜色,她驚奇地問:

“你那個‘殘酷’的故事很‘有趣’嗎?”

“不不!”他慌忙收拾起自己的得色,整理著自己的思想。真要去敘述江淮的故事,卻使他悲哀了,他的臉色沉重,眼光黯淡。“那是個很悲慘的故事。”

“哦?”她坐正了身子,雙手抱著膝,嚴肅地看著他,一臉的正經和關懷。“說吧!”

“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他坐到她對面去,靠在救生圈上,船身在起伏波動,他忽然覺得頭有些暈,而喉中乾燥。開了一瓶可樂,他一面喝著,一面抬頭看了看遙遠的海面,在那黝黑而廣闊的海面上,疏疏落落地散著別的漁船,漁火把海洋點綴得像個幻境,不知怎的,這漁火,這海洋,這天空,這夜色……都帶著抹愴惻的氣氛,而他,很快就被這氣氛所包圍了。“我和我大哥相差了十歲……”他開始述說,“換言之,當我大哥讀大學一年級的時候,我才讀小學三年級。所以,有關我哥哥這個故事,我並沒有親眼目睹,更沒有參與。我所知道的,都是我兩個姐姐和我父母們談起的時候,我聽到的一些零碎的資料。儘管零碎,也可以讓你知道,世界上有怎樣無情的女人,和怎樣痴情的男人!”

她似乎震動了一下,用手拂了拂自己被海風吹得凌亂的頭髮,她低語著說:

“唔,開場白不壞,言歸正傳吧!”

“故事開始在我大哥讀大學四年級的時候。那時,我們全家都住在臺南,只有大哥一個人在臺北讀大學。最初,是他寫信告訴我父母,他愛上了一個女孩子,一個在某大學讀中文系的女孩子。他信裡充滿了那女孩的名字,他說他愛那女孩如瘋如狂。我父母認為這是正常現象,也認為大哥還小,愛情並不穩定,所以,大家常把這粧愛情當笑話來談,抱著‘走著瞧’的態度,誰對它都沒有很在意。父母對哥哥唯一的要求只是,要先立業再談婚姻,因為我們家庭環境很苦,哥哥讀大學的學費,都是靠自己半工半讀賺來的。”

曉霜把下巴放在膝蓋上,揚著睫毛,定定地望著他,仔細地傾聽著。

“大哥那時一定很忙,他要工作,要讀書,還要戀愛。他寫回家的信越來越少,全家也都不在意。後來,大哥畢業了,受完軍訓,他又到臺北來工作。他弄了一個小型的出版社,面對無數大出版公司,據說他工作得非常非常辛苦,苦得沒有人能想象。他拉稿,他校對,他到工廠去排字,他發行;從印刷廠的小工到送貨員,從編輯到校對,全是他一個人在做。你別看他現在擁有辦公大樓,洋房汽車,數以百計的員工,當初,他確實是赤手空拳,打下這個天下的。”

她閃動了一下睫毛,說:

“不要丟掉主題,那個女孩子呢?”

“你聽我說呀。”他喝了一口可樂,把瓶子遞給她,她就著瓶口,也喝了一大口。然後把瓶子放在腳邊。“你沒受過苦,沒有經過窮困,你不能瞭解窮人家的日子。咱們家是很窮的,好不容易巴望著大哥做了事,全家都期望大哥能匯點錢來養家。那時,大姐二姐和我,三個人都還在讀書,父親賺的錢,實在不夠用。可是,大哥沒有寄錢回家,他來信說,他雖然工作得像條牛,仍然入不敷出……”

“情有可原!”她插了句嘴。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是的,我們也認為這是情有可原的,創業本就是件艱苦的工作。直到大姐高中畢業,到了臺北,才拆穿了整個的謎底。”

她蠕動了一下身子,眼光灼灼然,光亮如星。

“我前面說過,哥哥說他愛上了一個女孩子,大學生,中文系。是的,哥哥確實愛上了一個女孩,但是,既非大學生,更去他的中文系!他愛上一個蒙大的……”

“蒙大?”她不懂地皺起眉。

“蒙的卡羅大舞廳!這是術語,你不懂嗎?星大就是星加坡大舞廳!國大就是國際大舞廳!黎大就是夜巴黎大舞廳!總之,哥哥是在戀愛,發瘋一樣地戀愛,發狂一樣地戀愛,發痴一樣地戀愛,物件卻是個舞女!不,別說話!你以為我輕視舞女嗎?我並不輕視舞女,舞女是國家允許的職業,是正常的職業!舞女潔身自愛的,也大有人在。但是,聽說,我哥哥愛上的這個舞女,卻是個人盡可夫的拜金主義者,是個不折不扣的蕩婦!”

曉霜的腳動了一下,碰翻了放在甲板上的汽水瓶,“眶哪”一聲,瓶子碎了,可樂流了一地。小雪球慌忙跳起來,莫名其妙地抖動著它被濡溼了的毛。曉霜俯下身子,把汽水瓶的碎片小心地拾起來,丟進大海中。江浩也彎著腰幫忙,這一場混亂打斷了那個故事。好一刻,曉霜才坐回她的原位,抬頭望著他,她的眼珠黝黑。月光下,她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你用‘聽說’兩個字,”她說,“證明你對這故事的可靠性並不肯定,所有聽說的故事都是假的,都經過了加油加醬,甚至造謠生事。”

“我大姐不會造謠,她是個最老實的女人。何況,我二姐後來也到了臺北,證實了這件事。這在我家,是個驚天動地的大事情。只有我爸最冷靜,他說大哥總有清醒的一天,對付這種事,只能見怪不怪,聽其自然。”

“好吧,”曉霜甩了甩頭,把額前的短髮甩到腦後去。“你繼續說吧!他愛上了一個——蕩婦,然後呢?”

“你看過毛姆的《人生的枷鎖》嗎?”他忽然問。

“我知道那個故事。”

“同樣一個故事,在我哥哥身上重演。據說,我哥哥白天發狂一樣地工作,工作得幾乎病倒,晚上,他就坐在那舞廳裡,呆呆地看著那舞女轉檯子,跳舞,和別的男人勾肩搭背,甚至一跟別的男人出去消夜。我哥哥每晚每晚坐在那兒,像個傻瓜,像個瘋子,像個痴人……從舞廳開門一直坐到舞廳打烊。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終於贏得了‘火坑孝子’的雅號。所有的舞女都把他當笑話看,當笑話談,當故事講。我不知道我哥哥到底怎麼捱過那些難堪的日子!但是,他忍受著,他什麼都忍受著,把他辛辛苦苦賺的每一分錢,孝敬給這個舞女。”

她深吸了口氣,眼睛更深更黑更亮。

“然後呢?”

“據說,這舞女是相當漂亮的,能把男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女人一定都很漂亮。大姐說,這舞女在當舞女以前,確實對大哥動過真情。以後呢?你知道,貧窮的大學生養不起奢華而虛榮的女人!那舞女進入舞廳後,就整個變了,她看不起大哥,她嘲笑他,當眾侮辱她,叫他滾!說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她用盡各種方法凌辱他。而我那可憐的大哥,卻固執地守在舞廳的那個角落裡,忍受各種折磨,忍受各種冷言冷語,忍受各種輕視,也忍受她和別的男人親熱。我曾聽到我大姐痛心地告訴我母親,說我大哥已經‘失魂落魄’,她說,什麼叫失魂落魄,她到那時才能體會!”

他停了停,夜很靜,船停了。漁夫們正忙著撒網入水,那些大網在空中形成一個優美的弧度,就悄無聲息地沒入海水裡。遠處的天邊,星星仍然在璀燦著,天幕仍然黑而蒼茫。其他的船隻散佈在海面上,點點的漁火也像點點的星光。天上有星星,海面也有星星,彼此都閃爍著,像在互相呼應,也像在互相炫耀。

“你的故事很難成立,”終於,曉霜說,她的聲音冷靜而深邃。“你哥哥為什麼要愛這樣一個女人?照你這種說法,這女人幾乎一無可取!”

“她是漂亮的!”

“你哥哥並不膚淺到只喜歡漂亮女人吧?”她咄咄逼人地說,“再說,世界上漂亮的女人多得很。我想,比這個舞女漂亮的女人一定有,你哥哥總不是色情狂,只要漂亮就喜歡?”

“你完全錯了,大哥這一生,大約只愛過這一次,最近,他又戀愛了,我認為這次是不完全的,只能算半次!”

“什麼意思?”

“你聽我說吧!我哥哥和那個舞女,前後糾纏達五年之久。據說,那舞女並不是完全不理我大哥,每次我大哥下決心要脫離她的時候,她又會主動地來找我大哥。有時,她會醉醺醺地對我大哥唸詩念詞……聽說,她有非常好的國學根柢,於是,我大哥就又昏了頭……”

“你前後矛盾!”曉霜很快地說。

“怎麼?”

“你一直說,是你大哥片面在追那舞女,而那舞女凌辱他,欺侮他。現在,你又說你大哥不要理那舞女,而那舞女卻勾引他,主動找他。到底他們兩個,是誰在糾纏誰?誰在追誰?”

江浩被問住了。他注視著那一望無際的海洋,那天與海交接處的一片蒼茫,呆呆地愣在那兒,用手託著下巴,他沉思良久。然後,他比較公正地、經過思想地說:

“我想,他們是彼此在糾纏彼此。人生常常是這樣,會把自己陷進一種欲罷不能的境況裡。那女人只要不是木頭,她不可能不被大哥感動。我猜,在感情上,她可能偏向大哥,在虛榮上,她卻拒絕大哥。窮小子永遠填不滿一顆虛榮的心。”

“後來呢?”曉霜問,“那舞女一定被什麼大亨之類的人物金屋藏嬌了?”

“你錯了,那舞女死了。兩年前,她死了!這是最好的結局。像我父親說的,多行不義必自斃。死亡結束了這整個的故事,我大哥不必再去舞廳苦候,他把全副精力放在事業上,才會有今天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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