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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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嬌悻悻道：“我算是看透這行了，最牛的大一就籤公司出道，沒過多久就是流量明星了，要麼就考編制，起碼有穩定工作了，咱們這種資質平平的，就只能來小劇場演二百塊錢的話劇，還不如當藝考老師賺錢。”

嚴晨小聲嘀咕：“你別妄自菲薄啊，明照不是也在這小劇場呢嗎，要我說還得看命。”

桓嬌不由得再次轉過頭，看向場下的明照，眼神有些憐憫。

她一直覺得明照就像暫時在石崖下避雨的幼獸，是暴雨將他與一切隔絕開，他也在雨霧水汽中變得模糊不清，而且誰也不知道，暴雨何時停止。

但幼獸終將長大，狹窄的石崖早晚遮擋不住成年的身軀。

要麼頂著風雨走出去，要麼困死在一方天地之間。

這一切，都是命運，是他自己走向那處石崖的，他並不知道會有場暴雨。

當年入學，明照漂亮得在戲劇學院都算亮眼，演戲也是真有天賦，所有人都覺得他將來肯定是這屆最火的，可現在，他卻跟他們一起窩在小劇場，甚至還得兼職編劇導演的活。

一切都怪那個男團選拔。

以明照的人氣和實力，應該是最有可能被選中的，但卻臨門一腳出了那種事……

倒黴的是，這節目做的聲勢浩大，明照曾經也算是有些名氣，一朝出事，黑料傳遍了娛樂圈，沒有哪個正經公司願意做冤大頭籤這樣的新人，說殘忍點，他的職業生涯在當時就已經結束了。

如今兩年過去了，當年一起競爭出道位的同學秦凌已經成了炙手可熱的流量明星，而明照還在溫飽線上掙扎。

這樣的落差，也不知他是怎麼承受的。

現實如此刺骨，桓嬌只好委婉建議：“明照，你跟秦凌求求情，讓他放你一馬得了，你們畢竟……”

大眾並不知道，秦凌是明照的前男友。

可惜秦凌出道前，倆人就分了，也是被不雅照攪合的，秦凌氣瘋了，開始明裡暗裡針對明照，班裡但得有點前途的，都不得不疏遠明照，畢竟誰也不想得罪當紅的秦凌。

除此之外，明照接的好幾個廣告也被秦凌找關係給弄黃了，就連這小劇場，都不願意給名聲不好的明照主角。

倒不是秦凌能一手遮天，只是明照一接到工作，就會有營銷號把當年的事拖出來羞辱一番，然後轉頭又開始吹噓秦凌出身乾淨，業務優秀，與明照同人不同命。

廣告方覺得明照的黑料會波及品牌，大多選擇放棄合作。

秦凌的針對，是身邊很多同學心照不宣的事實，但沒人敢多說一句。

明照聽聞，收回目光，平靜地瞥了一眼：“我做錯了什麼？”

他膚色很白，髮梢漆黑，清瘦脖頸上墜著顆小痣，小痣隨著他的嗓音微微顫動。

桓嬌狠心道：“大家都是同學，我就直說了。秦凌針對你，還不是因為你跟他交往之前拍過那種照片，男人誰受得了這個？你資質這麼好，低頭服個軟，總不會連配角都接不到，只要秦凌不再給你使絆子，你還是有機會的，這個圈子紅才是正義，更何況你們還有舊情！”

明照聽聞扯了下唇角，眼底卻沒什麼笑意，他不屑一顧的樣子，讓人氣的牙癢癢，也讓人酥的心臟亂跳。

“男人受不了沐浴露廣告片？”他輕飄飄問了一句。

桓嬌氣急，她認為蜷縮在簡陋避風港的人沒資格如此驕傲：“你明知故問！廣告廢片沒什麼，但你的照片是在那種軟體上！”

明照反問：“誰放上去的？”

桓嬌僵在原地，長大嘴巴，半天沒說出話來。

她也不知道是誰放上去的，當時惡名四起，都說明照私生活混亂，但作為四年的同學，她不覺得明照會自毀前途。

可追究已經過去兩年的事還有什麼意義呢？

明照已經被毀了，現在唯一的挽救方式，就是順應天命，被慘淡的現實磨掉稜角和鋒芒。

嚴晨同樣不滿明照的態度：“我們也是為你好，秦凌生氣是有原因的，你道個歉怎麼了？”

誰不知道，剛入學的時候，明照家境一般，連高階化妝品都買不起，秦凌追他追得轟轟烈烈，缺什麼送什麼。

再說了，那半|裸|照片也不是秦凌逼著明照拍的，就算約P是假的，照片也是真的。

這麼想想，就連秦凌的針對都變得有情可原了。

明照沒再說話，只是冷淡的垂下眼眸。柔軟的髮絲黏在他的脖頸上，偶爾吹過的穿堂風將白色T恤壓在他的後背，勾勒出瘦削柔韌的窄腰。

他蹲下身，將散落在地上的道具一一拾起來，拍落上面沾染的灰塵，勻稱的肩胛骨隨著動作時起時伏，無心勾引，卻惹人注目凝望。

兩年前，檸檬臺製片人私下找到他，直接攤牌——

“公司不允許隊內戀愛，更何況還是兩個男人，你和秦凌只能要一個。你臉漂亮，業務能打，我更傾向你。你找理由把秦凌甩掉，我們讓你做主推，保證一年你就可以大紅大紫。”

明照聞言立刻站起身，絲毫沒猶豫，皺眉排斥道：“我做不出這種事。”

製片人也沒生氣，只是平靜地盯著明照看了良久，然後輕輕推了下眼鏡，冷笑：“還有時間，我勸你再好好想想，畢竟是成年人了，別犯傻，你再這麼天真下去，早晚會吃大虧的。”

這個早晚來的太快，不過三天，他從雲端跌落地獄，被人狠狠捶在汙泥裡。

然後，檸檬臺選擇了秦凌。

大門口飄來一股濃郁的雨腥氣，燥熱，潮溼，混合著雜亂無章的擊打。

“下雨了。”明照輕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