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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棘則服從命令,開啟了仿生人都具備的彈道預測與計算功能,一旦有微小且高速的破片誤入漩渦中心,就會用身體擋下來。
鄧槐靈一諾千金,用近乎自殺式的手段抵擋住叛軍進攻,讓治療不受干擾。殺手猜得到這種方式對精神的摧殘——大肆消耗已枯竭的精力,嚴重情況下會導致大腦皮質受損、神經紊亂,只有不計後果的瘋子才會如此。
殺手站在那裡,雙眸映著火光,轉頭看了一眼在手術室內沉眠的Rosie,低聲道:“我似乎,錯估了他倆的關係呢。”
“還想殺了他嗎?”醫生看穿了他的動搖。
“現在過去殺他也沒什麼把握,那種高溫太難纏了。況且那個叫鄧槐靈的人,他……”殺手唸了念獵人的名字,玩味地笑了,“真是對自己殘忍無情。”
他毫不掩飾欣賞的態度,將手攏在嘴邊,大聲道:“那邊的獵人——手術結束了——可以跑了!”
回答他的是一記劇烈的震動。在接到撤離訊號的那刻,鄧槐靈指引強風與叛軍對撞,明媚的火焰隨風而湧,迸濺出一道道火弧,如雨墜落下來。
他在熾金的雨裡轉身,殺手驚訝地發現鄧槐靈臉上手上滿是血痕,強弩之末地喘息著,一下子失去了幾秒之前的霸氣。“噹啷”,唐刀無力地垂落,刀鋒正黯淡地反著光,塗滿顏料般黏膩的紅血。
*
Rosie做了很長一場夢。
他一邊思考著仿生人也會做夢的問題,一邊茫然地在夢中跋涉。
恍惚間又到了高懸的天台之下,冷風吹動他的長髮,也捲起天台上那人的衣襬。夢境像一汪深潭那樣波動,子彈呼嘯著穿過他的身體,只留下一圈圈漣漪,又飛快合攏,彷彿他不屬於這個世界。
“敬告城內軍隊,駐守二區邊界的一切軍事力量已經覆沒……”熟悉的、輕描淡寫的聲音響起,來自蹲在天台上的人。他的聲音不斷迴盪在整個世界的風中,Rosie感到頭痛欲裂,有什麼正像植物發芽那樣,狠狠地將根扎入他的腦海,可又被一股相反的強大力量推出去。
不可以,不可以越過那道禁忌。
他甩了甩腦袋,試圖讓自己變得鎮定,可是沒有用。他踉蹌後退了兩步,站定了,忽然橫下決心,向前一股腦地奔跑起來。
“八小時內,我們會接管繁華區以外的所有區域……”
——只要登上眼前的大廈,就能看清那個人的臉吧?
“二十四小時內,我們將攻陷市政中心……”
他一定要看清那人的臉,他得弄清楚這個夢魘來自於誰。
Rosie在紛飛的戰火中狂奔,躍過一具具戴白色臂章的屍體,跑過半斜的旗幟,沒有人阻攔他闖入那幢大廈。他的手指觸到電梯的按鈕,拼了命地按下,通往頂樓的門向他開啟。
電梯緩慢地上升,他雙手撐著門,低下頭調整呼吸,短距離的奔跑對戰鬥仿生人來說並不費力,他卻覺得肺要炸開了。
他按住怦怦直跳的動力核心,好像那裡真有顆心臟。電梯升至最高點,門滑動開啟,Rosie猶豫一下,踏上天台粗糙的地面。
一步、兩步,他謹慎地接近那個人。
“請普通民眾不要驚慌,‘術’不會傷害無辜居民。”對方的講話似乎到了尾聲,平靜地陳述完最後幾句,就站起身,在天台邊緣回過頭來。Rosie呼吸一滯,下意識地想要躲藏——
可他就這麼怔住了,停在原地,對上那人充滿笑意的眼睛。
那雙眼睛與他的別無二致,就像在照一面鏡子。只不過那人是冷漠的王者,而他是溫柔的騎士;那人暗蘊瘋狂,他清澈如洗;那人遠遠地睥睨著戰局,挪動棋子,他則落在黑白分明的網中。
他猛地從夢中驚醒,睜開了眼。水紅的曦光投入室內,已經是早上了。Rosie依稀記得,自己和鄧槐靈度過了一個非常艱辛的夜晚,他因為神經毒素昏了過去,後來的事情一無所知。
小腹被壓得有點沉,他撐在床上,支起半個身子望去,是鄧槐靈的頭重重枕在他身上。對方似乎安頓好了他之後,也沒能堅持住,一頭栽了下來。
鄧槐靈戴著黑戒的右手就落在他手邊,沾滿灰塵和血痕。Rosie遲疑一下,輕輕地、小心地握住了那隻手。
“鄧先生,怎麼辦……”他無措地說,“我好像夢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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