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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玉與志高會心一望,不打話,走前了兩步。
但見人已遠走高飛,怎麼追?追上了,若不是,怎麼辦?若是,她忘了,怎麼辦?若是,她記得,又怎麼辦?——一時之間,想不出釘對的招呼。
而且,多半也不是的。
志高回頭來,望懷玉:
“上呀,別磨稜子了!”
“爹等著呢。你今天上場呀,你都搭準調兒了吧?”
“——呀,老子得上場了!”
二人盤算著時間,到了天橋,先到攤子上喝一碗豆汁。小販這擔子,一頭是火爐,上面用大砂鍋熬著豆汁;一頭是用筐託著的一塊四方木盤,木盤上放了幾盤辣鹹菜,都是醃蘿蔔、醬黃瓜、醬八寶菜,和一盤餅子。
志高放下兩個銅板,每人一碗甜酸的豆汁跟焦圈、餜子,很便宜,又管飽。
正吸溜著,便聽得敲鑼了——
“各位鄉親,今天是咱頭一遭來到貴寶地——”
志高道:
“噯,也是初上場的嘛。”
那叫揚聲繼續:
“先把話說在前面,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吃飯沒有不掉米粒的,萬一有什麼,還請多包涵。孩子們都是憑本事賣力氣,功夫懸著呢。現在小姑娘把功夫奉敬大家——”
“譁!”人聲一下子燃起來了。
二人不用鑽進場子去,也見了半空隱約的人影。
那是一根槓子,直插晴空,險險穩住,下頭定是有人肩了。在槓子上,懸了一個姑娘,只靠她一根長辮子,整個身子直吊下來,她就在半空倒腰、劈叉、旋轉……最後不停地轉,重心點在辮梢上,轉轉轉,轉得眼花繚亂,面目模糊。
大夥都轟然喝彩了。
這是天橋上新場子新花樣呢。
末了把姑娘放下來,姑娘抱拳跟大夥一笑:“謝各位爺們看得起!”
她身後的中年夫婦也出來了:
“好,待姑娘緩緩勁,落落汗,待會還有其他吃功夫的把式……”
懷玉和志高,在人叢外鑽至人叢中,認得一點點,變個方向再看,又變個方向,歪著頭,是她嗎?是她嗎?很不放心。
很不放心。
姑娘拎著個柳條盤子來撿散在地上的銅板,撿了剛一站起來,眼睛雖然垂著,左下眼瞼睫毛間的痣一閃,果不其然就是她——
“丹丹!”
丹丹睫毛一揚,抬起頭來。
含糊的,漸漸清晰了。不管她走了多麼遠,她“回來”了。
一雙黑眼珠子,依舊如濃墨頓點,像嬰兒。新鮮的墨,正準備寫一個新鮮的字。還沒有寫呢。
對面的是切糕哥吧,噯,眼睛笑成了三角形,得意洋洋的,十分頑皮。就是那個猴麵人,摘下了面具,猴兒眼,亮了,放光,也放大——雖然原來是不大的。
還有懷玉哥,懷玉有點羞怯,他的眼睛,焦點不敢落在她身上呢,總是落在稍遠一點的地方。
每個人的心都在興奮,又遇上了。
真的嗎?
在天橋的地攤場子上,遇上了。
“切糕哥!懷玉哥!”
——不知怎麼樣話說從頭好。
“哦,你的辮子是用來吊的。”志高終於知道這個秘密了,馬上給揭發,“吊死鬼!”
“志高,看你,什麼吊‘死’?不像話!”懷玉止住他。
“你們來這轉悠呀?”
“不,”懷玉笑,“我們都是行內的呀。”
“真的?”
“真的,志高也上場啦,我們在那邊撂地攤,你來看?”
“好,我來找你們!”
“一定?”
“一定!說了算數。在哪裡?”
唐老大見二人今兒來晚了,有點氣。他剛耍了青龍刀,一百八十斤。前些兒還沒什麼,最近倒是喘著了,汗嘩嘩地也往褲襠裡流。
在天橋這麼些年日了,看客日漸少了,而且這地方,場上人來人又去,初到的總是新奇,一噴口就黏住了好些人。
懷玉還不來?志高這小子,也是的,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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