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舍利提壶坐定雷音塔,四面来风皆不动,只是静观八方。
端木宗焘独掌十万天衡卫,大阵分开,一队队在阵中被保护得很好的阵师、匠师飞出,推出一架架钢铁楼船,并为“飞天堡垒”的主体,迅修筑工事、刻印阵纹。
在这先锋夺势的神霄战场,即便是匠师,也是尽数调动的凡,俗夫已难益于事。
十万天衡卫分为十部,结成大阵“天衡御”。
兵煞环空而转,结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将所有正在抢工的阵师、匠师都裹在其中。
“天衡御”之内,轰隆雷霆,如战鼓不休。
“天衡御”之外,风雨不侵,云雾不透,在月光下流荡着铸铁般的冰冷光泽。
飞堡尚未建成,这即是一座临时的城堡!
一架架凶狠军械,已经架在了“天衡御”的各处阵点之上,乍一看这金属球体睁开了千万之眼,森冷地瞄准了未知的敌人。
黄弗更无二话,引着黄龙卫如乌云过境,浩浩荡荡便赴东北——那是妖族主力军队第一时间赶到的方向。
他要御敌于三千里外,为荆国建立更广阔的战场营地,为宫希晏创造不受干扰的战场——无论敌援多少,在那之前,要尽可能吞掉蝉惊梦嵌在这里的棋子!
宫希晏悍然举军,是惊天豪赌。
在场唯一有可能动摇这场赌局的,只有荆国长公主,作为大荆帝室在神霄战场的代表,她有资格做更高层次的叙事。
但出身军庭皇室的她,绝不会让自己在战场的决定被感情影响——这感情包括她与宫希晏的爱恨情仇,也包括她作为唐氏血脉对荆国社稷的担忧。
皇帝已命宫希晏为征天大元帅,统御四军,她便只有听令的份。
此时举轮已嵌月,折身如孤雁骤返。人亦倾刀光,在泠泠月色中,斩出一双不断变换色彩的眼睛。
海族无冤皇主,其名“占寿”也!
其在暗处被斩出,失去了偷袭的先机。在这个瞬间眸光急剧闪烁,遽停为蓝——那是一望无际的蔚蓝色。
神霄世界有内海,名为“荒泽”,乃先天神灵【大荒落】所据。
此时占寿一眼,照海如镜。
海色映天光,波涛竟在空中翻卷。
浪潮之中有千奇百怪的战争海兽,一个个手握双枪、背负飞枪的海族战士,随着浪潮涌现。
此即无常海域的终极武装,“无常飞甲”。
代表海族以皇主强军,正式参与此处月门的争夺战!
蝉惊梦的战争动员,和宫希晏的军令,一前一后出,各自都不留余地,而在瞬间把战争烈度推到极限。
不仅妖族立刻要军援,魔族、海族、修罗族,也绝不能置身事外。
在天是为一轮月,在地是四面八方的惊虹。
生死竞,俱在其中。
……
……
猕知本是生还是死,是沉眠还是假装沉眠,这将成为一个长久的谜题。
非杀至太古皇城,不可得谜底。
将薄幸郎留在了太古皇城,将猕知本留在封神台,姜望提身挂剑,径往神霄之门。
这扇银白色的大门,他是世上最早的见证者之一,当时还藏在红妆镜里——
曾经的妖庭至宝,几经破碎又修复,终于也成为灵性尽失的器物,仅能留作怀缅。
道历三九三三年的黄河之会落幕后,景国闾丘文月请求他将此镜献出,好让景国复之,以用于神霄战争,广益人族。当然也有补偿若干,灵物不等。
齐国博望侯则代齐国表示,愿倾国力助荡魔天君修复此镜,不求存有此镜,但求镜有其用,照妖照龙都行。
他当场在观河台上,将此镜献于太虚道主,以偿还这么多年来,他在太虚阁的框架下行事,所得到的脱庇护——
太虚道主虽然从未真正出过手,但这份震慑真实存在。
太虚道主虽然根本不会在意,也没有任何私心感受,但姜望自己是在意的。
集天下行者之智慧,穷太虚幻境之力,若能修复此镜,重现远古威能,则于太虚幻境本身,于即将到来的神霄战场,都是大益。
神霄之门的诞生、封印,和推开,姜望都是观众。
冥冥中自有一种缘分在。
当他跨过此门,也就跨进了缘分中——
四下茫茫,宇宙混沌。
有万万里的雷电泛紫,有巨大的星辰风化为沙瀑。有一缕瘴气,蒸腾出无上仙境。有一个泡沫,破碎了误闯此间的某个生灵……宏图伟业的一生。
光怪陆离的世界,没有一丝一毫的秩序。每一步路都需要重新开拓,每一个动作都要打破混沌。
姜望立身虚无,饶有兴致地打量眼前种种。
不在意方向的混乱,他所立足之处,即是此世中心。他抬步而走的方向,就是那个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前”!
传说世尊出生之时,就指天划地,天上天下,唯我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