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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巡是由北往南走,提前三天就要出發往北飛,直到幾個月後臨近夏天,才能回到這邊,甚至比之前那種一點一點走遠的巡演分離感更強——何況這次是真的小別勝新婚了。

餘煦會追巡演,平時倒也能去看他,但一兩週才能見一面,和之前那種每天黏在一起的狀態就差得遠了。

何況這個學期餘煦要準備修第二學位的考試,還有憑空落在他身上的、接手家業的擔子,哪個都沒那麼簡單,恐怕也沒那麼多自由的時間往外跑。

——他倒是不介意,飛機上也能學習,少睡幾個小時的事而已,但餘昧早早看出了他的心思,還頗為嚴肅地警告過他,不許玩物喪志,“讓我好好睡覺的時候說得一套一套的,怎麼到自己身上就不算數了”。

他當然不能不聽話,被發現了,也只好收了心思,乖乖答應第一個月至少兩週去一次的承諾。

儘管嘴上不說,但兩個人能感覺到彼此都有些不安,出發前一天餘昧知道沒自己什麼事了,索性沒去公司,藉著收拾行李的名義留在家裡。

但真正收拾行李的工作當然是讓餘煦代勞,他只負責在一旁坐著看,順便管管時不時就要往行李箱裡跳的貓。

餘煦盤腿坐在行李箱前,一樣樣地核對他要用到的東西——穿的衣服、護膚品、藥,還有些雜七雜八的小東西,一邊第不知多少次叮囑道:“我放了兩個滿電的充電寶,還有備用的充電器在裡面,手機沒電的話一定要及時充,北方現在還很冷,會比較幹,記得注意保暖,多喝水,也要好好吃飯……”

知道的知道他跑了十幾年巡演,一年裡有一半的時間都在路上,一路上都有團隊和經紀人跟著,還比餘煦大了將近十歲,早就是個能照顧自己的成年人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小孩子第一次出遠門,家長叮囑多少次都不放心呢。

餘昧失笑,配合地應了幾聲,看他整理得差不多了才站起來,把貓放回貓爬架上,然後走到他身邊,從背後抱住他的肩膀,蹭了他一身貓毛。

“好了,按時吃飯,多睡覺,多喝水,注意保暖,上臺下臺給你發訊息,報備日程——還有什麼,我一起記住。”

餘煦本來還沉浸在快要分開的情緒裡,被他貼著耳朵說句話,又有些心神動盪起來,連忙垂下眼,把最後幾件衣服放進行李箱,強自把要說的話說完:“還有就是要說到做到,就算真的做不到,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勉強自己——反正我每隔一兩週都會去看演出,要檢查的。”

餘昧“嗯”了一聲,也不知道是真的聽進去了,還是像平時一樣先哄著他再說,摟著他的手卻收緊了些,清甜的玫瑰味道不動聲色地淌出來,像某種蠱人的致幻劑。

餘煦呼吸一緊,輕聲道:“妹妹……”

“我明天就走了,”餘昧低下頭,貼著他敏感的耳朵,話尾都是軟的,“阿勉,我特意請假回來,不是真的來看你收拾行李的。”

那一刻餘煦的腦海裡浮現出很多亂七八糟的念頭,比如原來客廳的地毯那麼軟,比如餘昧很輕、坐在他腿上也像沒什麼重量,比如他好像還是沒什麼出息,一個突如其來的吻,就能讓他丟掉大半理智。

但始終隱隱約約沉在腦海深處、卻留到了最後的一條,是“餘昧這幾天好像有點奇怪”。

比以前更主動了,甚至有種反常的、破罐子破摔似的不管不顧,會在公司某個有監控的角落親他,或是在家樓下的地下停車場、電梯裡,甚至門口——似乎離春巡越近,他就越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只是對肢體接觸愈發上癮,資訊素都相融。

看起來是好事,但他太熟悉餘昧了,知道這個人的所有行為看似隨意,實則都有因可循。

而這個原因他是知道的。

就像現在餘昧坐在他腿上,居高臨下地垂眼望向他,用指腹輕輕撫過他的下頜,動作曖昧又纏綿,帶著顯而易見的暗示意味,眼裡的情緒卻是沉重的,甚至帶了幾分決絕。

——餘昧大概是想到春巡末尾的那場舞臺事故,怕到時真的出什麼事,才在這個時候反常地對他好,竭盡所能地想給他點兒什麼,算是預支的補償。

想到這裡他就忍不住輕輕抽了口氣,心情複雜得厲害——如果他沒有發現這件事,現在大概還被矇在鼓裡,一場夢做到幾個月後的那天,也不知道餘昧可能會出事吧。

“你不專心,”餘昧有些不滿地捏了捏他的臉,低下身,保持在一個下一秒就能接吻的距離,輕聲問,“在想什麼?”

於是熟悉的玫瑰味道又漫上來,明明是甜的,卻聞得他喉嚨發苦,心口也泛出淡淡的澀意。

他搖了搖頭,伸手抱住身上的人,去吻他臉上的淚痣,聲音有些啞:“什麼都沒想。”

這可能是他第一次懷著這樣的情緒,對餘昧說謊。

但餘昧似乎不疑有他,只是直起身,慢慢解開他兩顆襯衫扣,然後在他鎖骨中央的位置印了個吻——事後他去看,才發現那裡留下一道很淡的吻痕,幾不可察的紅印,像一朵曾經開在他心口,又不知何時消失了的玫瑰花。

很像餘昧這個人,做什麼都是淡淡的,包括掙扎,包括挽留。

但幸好這一次不再是單方面的掙扎——至少他在聽到那句“標記我”的時候,不會去問為什麼,而是能心知肚明地吻上去,對餘昧說“沒事的,我在”。

答非所問的這麼一句話,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在說出這句話的那一刻,餘昧緊繃的脊背突然放鬆下來,很輕很輕地“嗯”了一聲。

第二天凌晨的飛機,當晚餘昧就帶著行李走了,離開前在門口抱了他一會兒,摸了摸頸後留了牙印的腺體,半開玩笑地說,這樣身上都是你的味道,就不用吃醋了。

他一路把人送上車,心情還是很複雜,一半是正式標記後難以自抑的滿足感,另一半是捨不得,還有後怕。

卻也只能用“再過幾個月就結束了”之類的話來自我安慰,黏黏糊糊地送餘昧離開,沒有被發覺異樣。

當晚,他少見地做了個夢。尭一

——夢見餘昧坐在舞臺邊緣,身後是絢爛的燈光,身上卻只有一件白襯衫,沒有做髮型,也沒有化妝,臺下只有他一個觀眾。

舞臺似乎比平時高一些,高得他幾乎心生恐慌,但坐在上面的餘昧看起來並不緊張,甚至隨意地晃了晃腿,語氣輕鬆地對他說:“你要接住我哦。”

於是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眼前的青年不是他熟悉的那個餘昧,而是十年前——十八歲的餘昧,穿著白襯衫,黑髮,身形單薄,隔著一道鐵欄杆門同他對視,又牽著他的手帶他走出那片地獄。

現在十八歲的餘昧坐在高臺上,還是乾乾淨淨的一身白,像天使,他夢裡的神明。

他的神明對他說,你要接住我。

於是他走上前去,虔誠地張開手,語氣也虔誠得近乎鄭重:“嗯,放心吧,我會接住你的。”

餘昧就笑起來——是那種毫無保留的、有點兒孩子氣的笑法,好看的眼睛眯起來,顯得那兩顆淚痣都格外靈動。

“之前也有人說,我可以相信他,可以放心,很多人都這麼說過,”他聽見餘昧坐在那裡、用一種天真得近乎殘忍的語氣自揭傷疤,“但最後他們都是騙我的,比如我的隊友——你呢,我能相信你嗎?”

這個問題餘昧以前也問過他一遍,當時他的回答是拿出自己所有的證件,一股腦地塞給對方,心想你對我做什麼都可以,把我賣了都行。

但夢裡他什麼都沒有,只能用單薄的語言去自證:“相信我吧,我和他們不一樣。”

餘昧好像就真的相信了,對他招了招手,第三次重複道:“那你要接住我哦。”

下一秒那道清瘦的身影從高臺上落下來,他連忙伸手去接,就將他的神明擁了滿懷。

十八歲的餘昧在他懷裡抬起頭,淡色的眼底笑意晃動,像惡作劇得逞的小孩子,說出的話卻讓他心口發疼:“要是我早點遇見你就好了。”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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