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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整天待在牢裡不動,身體根本不覺得累,而緊張和恐懼也讓睡意消失得無影無蹤。另兩個女孩似乎也不覺得困,只是一味哭著,讓人覺得她們的眼淚還真多。但奇怪的是她們倆都沒有提出要幫自己的忙。但仔細一想也難怪,如果今晚不能鋸斷鐵欄的話,她們倆就根本無法得救。她們一定是這麼想的。就算三人齊心協力一起鋸,但鋸子只有一把,總之,今天晚上之內根本不可能鋸斷,女人的力氣還是太小。即使她們肯幫忙,至少明晚要被殺害的那位女孩是不可能得救的。

如果明天晚上能鋸斷的話,還可以多救出一個人。但即使三人同心合作,明天晚上也很難保證能鋸斷。雖然已經鋸得越來越順手,但進度反而比原來的慢。弗洛倫斯一邊專心鋸著,一邊想著原因。終於她想明白了,因為鐵欄杆的中間部分比較粗。相反,只要過了中間部分,接下來進度又會快起來。

她感到頭皮一陣陣發麻,右手的肘部和肩膀開始痠痛起來,漸漸快失去知覺了。弗洛倫斯一抬頭,才發現走廊裡已經透進一絲朦朧的晨光。時間過得真快,她心裡咒罵著春天這個季節,因為春天的夜晚短,天已經快亮了。

其中的一個女孩已經睡著了,那位知道自己今晚將要被殺掉的女孩仍然醒著。這很自然,如果她是自己的話一定也一樣,弗洛倫斯想道。可是最可怕的倒是還沒鋸斷鐵欄天就亮了——那樣自己會懊悔得發狂,一定無法像那個女孩似的默默地哭泣。

她趕緊伸手把鐵屑撥進牢房裡,然後稍微放慢點速度繼續鋸著。牢房裡因為有個女孩睡著了,因此一下子變得安靜了下來,她擔心衛兵可能會聽到鋸子的響聲,但也無法因此而停下手裡的活睡覺去。

外頭終於響起了衛兵的腳步聲。她趕緊清理完鐵屑趴在地上,拉過毯子假裝睡覺。衛兵走下石階後開啟門看了看,然後又很快回到走廊裡,坐在固定的位置上。

石階旁的門似乎還是沒有上鎖,這說明只要能逃得出牢房至少可以爬上那段石階。她總算還認得這裡到馬廄所在的後院那條道。但是隻逃到後院並沒有意義,因為馬廄那裡的後院四周還圍著高高的牆,找不到一個出口能出去。必須從一樓爬上石階到圍牆上,或到更高的地方尋找窗戶爬下去才能逃生。

但是完成這一切都需要時間,所以快天亮時才逃出牢房還不行,至少得在天亮前一小時把欄杆鋸斷。弗洛倫斯躺在地上怎麼也睡不著,就這樣想來想去地盤算著。她抬頭看了看鐵欄的鋸口,發現了最讓人害怕的事——直到現在居然只鋸了三分之一或者四分之一,這讓她僅有的一點睡意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這天下午,莎吉的屍體剛被運走,那位臉色蒼白的大鬍子男人又帶進來一個新的女孩。他奪走那個女孩的行李後,把她推進牢房裡就迅速離開了。那位新來的女孩茫然地一直站在牢房裡,她問弗洛倫斯這是怎麼回事。弗洛倫斯明白地告訴她,你被騙了。

弗洛倫斯看著眼前這個新來的女孩。自己要是逃不出去,這個女孩至少能比自己多活一個晚上。讓人不可思議的是,被抓到這裡的女孩竟然個個都長得很漂亮。

一到夜裡,另兩個女孩又開始哭起來,被她們的絕望所感染,弗洛倫斯也哭了。但是新來的女孩依然滿臉迷茫,也沒有哭,因為她根本想不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那個臉色蒼白的大鬍子男人帶著兩名士兵出現了,是來執行死刑的。三個男人開啟鎖後進入牢房裡,抓住那位已經自知難逃一死而大哭不停的女孩。女孩拼命地尖叫著掙扎,但這一切只是徒勞的抵抗,男人們抱住她的身子和腿,把她抬了出去。

不久,就傳來一聲巨大的慘叫聲。沒有人確實地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確實的結果是,那個女孩已經被殺了,鮮血也被吸乾了。

那位新來的女孩渾身發抖,看著弗洛倫斯問道:“她怎麼了?”

弗洛倫斯覺得還是不讓她知道更好些,但是過一會兒只要看到被抓走的女孩送回來的慘狀,即使不想知道也瞞不過她。弗洛倫斯猶豫著該不該把真相告訴她。

“你很快就會知道的。”她只好簡單地回答道。自己也一步步接近死亡了。還不能說一定能順利地逃出去,這種絕望似乎奪走了弗洛倫斯平時的親切和耐心。

赤裸著身子渾身是血的女孩被抬回了牢裡,照例被放在靠裡面的地上。他們到底為什麼要幹如此慘無人道的事呢?

見到這種慘狀後,新來的女孩才尖聲驚叫起來,然後戰戰兢兢地靠近她看著。

“沒有藥嗎?連水也沒有?”她大聲喊道。當然不會有的。只要不管她,她很快就會死去。

另一個女孩一想到明天自己也將是這副模樣,就不斷放聲哭叫起來。弗洛倫斯也因為後天正一步步逼近自己而幾乎要發瘋了,根本顧不上回答新來的女孩。

“你們倆怎麼這麼冷酷!她就快要死了!把毯子給我!”她想抓弗洛倫斯的毯子,弗洛倫斯一狠心搶了回來。

“用那條浸血的毯子!”弗洛倫斯告訴她。

“那條毯子已經被血浸得硬邦邦的了……”

“好了,沒別的辦法,她馬上會死的。”弗洛倫斯回答道。恐懼、絕望,以及想盡快鋸斷鐵欄的焦躁感,使她一切都顧不上。心臟怦怦地跳個不停,精神緊張得已經快瘋了。

黑夜降臨了,弗洛倫斯心裡拼命祈禱衛兵趕快回去睡覺。新來的女孩想好好照料一番傷者,但也拿不出辦法能為她做點什麼。弗洛倫斯覺得今晚衛兵回去睡覺的時間似乎特別晚。她覺得很奇怪,抬頭一看,原來他居然坐在椅子上睡著了。

他如果就這樣睡到天亮,那就無法再鋸鐵欄了。她見衛兵睡得正香,恐懼和憤怒瞬間襲上心來。等她發現時,已經情不自禁地高聲尖叫了起來,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身體已經猛地撞在鐵欄上,連續撞了兩三次後,新來的女孩才緊緊地抱住她,兩人就這樣抱頭痛哭了好久。

幸好哭鬧聲吵醒了衛兵。他不緊不慢地站了起來,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趴在地上痛哭的弗洛倫斯一眼後,慢慢轉身回自己的屋子睡覺去了。

“謝謝!”弗洛倫斯向新來的女孩表示了謝意,“我叫弗洛倫斯,你呢?”

“我叫威娜。”女孩回答。

“剛才我太害怕了。不過現在沒事了,你去好好看護她。”弗洛倫斯說。

威娜向受傷的女孩身邊走去了,弗洛倫斯馬上拿出鐵鋸開始鋸了起來。今晚只有一個女孩在哭,所以鐵鋸的聲音顯得格外響。她有點擔心,但現在還不是害怕的時候,如果在今晚和明天之內不能把鐵欄鋸斷的話,自己將必死無疑了。

她用昨晚割下來的布把鋸子的一端包起來,握住之後專心鋸起了鐵欄。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過去了,她回頭一看,發現威娜正站在自己旁邊。

“我來幫你。”威娜說。弗洛倫斯稍稍猶豫了一下後,就把鐵鋸交給了她。兩人使盡渾身力氣輪流鋸了起來。

“讓我也鋸一會兒。”另一個女孩也過來了。

弗洛倫斯的心情十分複雜,但還是讓她也參加了。或許她還不知道這是要幹什麼,但她能做的也只有幫助弗洛倫斯和威娜倆人逃脫了,三個人就這樣輪流一直鋸到天亮。

即使這樣,鐵欄也剛剛鋸了一半,原來預計今天晚上至少必須鋸到三分之二以上,否則後天天亮前就無法鋸斷鐵欄了。想到這裡弗洛倫斯真想哭出來,但比她更難過的卻是那位輪到明天被殺的女孩。她雖然手指上到處是血,但還是專心致志不停地鋸著。但是,朦朧的曙光已經漸漸照亮了地下室的走廊。

女孩雙手抓住還未鋸斷的鐵欄,一邊大聲哭叫,一邊用力地搖晃。但這麼做並沒有任何實際意義,這麼做還不如多鋸個兩三下。

弗洛倫斯從背後抱住女孩的雙臂,威娜上前奪下她手中的鋸。等女孩冷靜下來後,弗洛倫斯放開她,彎腰把鐵屑清理進牢房裡。從臺階那裡傳來了衛兵陰沉的腳步聲,三個女孩趕緊趴在地上裝睡。

當天白天又新送進來一個女孩。這些每天送來的女孩到底是從哪兒找來的?這位新來的女孩似乎也知道自己即將面臨什麼,一直處於惶恐之中。不管弗洛倫斯對她說些什麼,始終一句話也不回答。

夜晚又來臨了,這是弗洛倫斯到這裡後的第三個夜晚。就像其他已經遇害的女孩一樣,知道自己即將被殺害的那個女孩從太陽落山之後就大哭不止。弗洛倫斯的心也一陣陣跳個不停。她知道,即使今晚還輪不上,可是明天就該輪到自己了。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那根鐵欄,怎麼竟然進展得這麼慢?好不容易才鋸到一半,今天晚上真能鋸得完嗎?想到這裡弗洛倫斯的心跳得更快了,幾乎要從嘴裡跳出來似的,全身像掉到冰窖裡一樣抖個不停,五臟六腑都揪緊了似的,眼前開始天旋地轉起來,模模糊糊地看不清了。

夜更深了,知道自己今晚要被殺的女孩還在號啕大哭。弗洛倫斯只能戰戰兢兢地等待著死刑執行者的腳步聲。

她想起了許多事。難道是父母明知我會遭遇到什麼,還要把我賣掉的嗎?如果真是那樣,那麼父母親和兒女之間的關係到底又是什麼?難道就因為父母生了我,養了我,做女兒的就必須連自己的性命也該乖乖地聽憑他們處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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