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至少证明,此子并非全然朽烂,其心窍深处,或尚存一缕可被点亮的微光。
然而,这缕微光,于侯府承祧大业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渺茫难期。
这点滴的改变,离那足以托付祖宗基业的“成器”之望,依旧隔着天堑鸿沟。
既然看到李念安尚存转变的可能,李牧之决意再与柳清雅深谈一次。
倘若柳清雅能承诺不再干预儿子的学业,允他亲自严加管教,李牧之便愿将庶子李毓正式记入柳氏名下充作嫡子。
他更可立下承诺:自此李毓只认柳清雅为母亲,以全其嫡脉名分。
至于陆婉婉的安置,李牧之早已深谋远虑。
她身子无恙,待返回上京后,将在侯府外另置宅院供其居住。
他计划与婉婉再生养几个孩子,但除却承嗣的李毓需归宗侯府,其余子女皆随母别居。
除非柳清雅肯,否则陆婉婉及其所出子女终身不入侯府——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柳氏必须接纳李毓入嫡谱。
李牧之深知婉婉心性:她生性淡泊,不慕虚名。
侯府高门深锁,规矩森严;而外宅清静自在,正合她向往的寻常生活。
如此分居实为两全之策:在侯府,他是恪守宗法的世子;在别院,他只是婉婉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陆婉婉不必再受侯府礼法拘束,只需守着平凡日子,安稳度日便好。
然李牧之谋算虽周,终遭柳清雅断然回绝。
彼时暮色初临,李牧之踏入柳清雅院中。
烛影摇红下,他缓声道:
“安儿心性未泯,尚存可造之机。若你允我严加管束其学业,不从中掣肘……毓儿可记你名下承嫡。”
他目光沉沉,字字如契:
“自此他只认你为母,永绝生恩之念。”
稍顿,又道出深虑:
“婉婉终非侯府中人。
待归京后,我自当另置宅院安顿。
此后所育子女,除毓儿外永不踏侯门半步。”
语中隐着未尽之言——此诺生效之钥,全系于柳氏点头一瞬。
柳清雅端坐如塑,唇边噙一丝冷笑。
待他语毕,方慢拨茶盏:
“世子好谋算!陆氏贱婢之子充作嫡脉,倒要我拱手送出亲儿任你揉搓?”
她凤目如刃,直刺而来:
“莫忘了,侯府金印尚在老侯爷掌中!
安儿前程自有祖父作主,何劳你越俎代庖?”
盏底铿然击案:
“至于陆婉婉——携尔孽种永遁尘泥,正合我意!
然若想以李毓换我安儿嫡位……”
她倏然起身,广袖翻涌如墨云压城,道:
“除非我血溅此阶,魂散九泉!”
语如冰锥刺破暮色,余音震颤梁尘。
李牧之面色铁青僵立原地,却见柳氏已拂袖转身,珠帘碎响间唯余冷香。
那决绝背影直指佛堂方向,似有森然鬼手在暗处森森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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