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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更斯寫出了曠世傑作。

公眾卻沒看出來。連載這部小說的《一年四季》第一期銷路大增(畢竟這可是狄更斯暌違兩年半後的第一部作品),可惜雜誌銷量迅速下滑,到了最後一期只售出一萬九千本。我知道這個結果讓狄更斯失望至極,雖然他個人靠這本書獲取了大約七千英鎊的利潤(我是透過凱蒂告訴我弟弟查理輾轉得知),出版商查普曼與霍爾卻虧了錢。

書評家意見兩極,不是毫無保留地熱愛,就是不留餘地地憎惡,也以他們慣用的那些自以為是的浮誇辭藻大肆宣揚自己的見解,但多數評論家都覺得失望。學術界期待的是另一本舉著社會批判大旗的主題式小說,延續《荒涼山莊》《小杜麗》和《霧都孤兒》的框架,但他們看到的是……一本不值一哂的喜劇。

可是正如我所說,必須是像我這樣的專業作家才能看得出,狄更斯能在這麼長的篇幅裡如此完美地維持如此溫和的諷喻口吻,可說做到了幾乎不可能辦到的事;也才能看出那份諷喻自始至終都沒有淪為尖酸刻薄,那喜劇觀點沒有趨向滑稽,他對社會的無情批判也沒有流於無畏的咆哮。

換句話說,也只有我能看出《我們共同的朋友》是一部傑作。

我恨他。同樣身為作家,當時——當火車從倫敦駛向他的蓋德山莊時——我多麼希望狄更斯死在斯泰普爾赫斯特火車事故里。他為什麼沒死?很多人都死了。正如他如此叫人難以忍受地寫信向我和他的許多朋友誇耀的那樣,所有頭等車廂中只有他那節沒有摔落底下的河床砸個粉碎。

撇開這些不談,我覺得《我們共同的朋友》裡透露的私人情感才最貼近我們目前的處境,也最具關聯性。

根據我訓練有素的作家眼光與經驗豐富的讀者耳朵,《我們共同的朋友》裡有關狄更斯與他妻子之間日益惡化的關係,以及他跟愛倫·特南之間的危險接觸等跡象與迴音俯拾皆是。

大多數作家偶爾會創造出過著雙面人生的角色——通常是惡徒——可是如今狄更斯的小說似乎充滿了雙重人格。在《我們共同的朋友》裡,主角年輕的約翰·哈蒙(靠垃圾發跡的哈蒙家族遺產繼承人)出海航行多年後回到倫敦,卻被害落水疑似溺斃。他逃過一劫後趕到警局辨認那具開始腐爛的屍體(穿著他的衣物,因而被判定為他)。於是他改名換姓為朱利葉斯·韓佛特,之後又換成約翰·洛克史密斯,到鮑芬家應徵秘書職務。鮑芬一家人原本是地位卑下的僕役,卻因緣巧合地繼承了原該屬於約翰·哈蒙的財富與垃圾堆。

《我們共同的朋友》裡的反派角色:比如蓋佛·黑克森、羅格·萊德胡、阿弗德·雷莫夫婦(一對將彼此騙進一樁沒有愛情也沒有面包的婚姻裡的騙徒,兩人只得聯手欺騙並利用他人)、一條腿裝了義肢的賽拉斯·韋格,特別是那個兇殘的私校校長布萊德利·海德斯東,這些人表面上或許是某個人或別種性格,內心卻保有原來的本色。只有那些正派角色面臨雙重或多重身份之苦,有時甚至連自己都搞迷糊了。

而這種悲慘的性格混淆無可避免地是由一種能量導致,那就是愛。遺忘了、移轉了、迷失了或隱藏了的愛情,正是狄更斯這唯一一本最生動活潑(也最討人厭)的喜劇裡驅動所有秘密、詭計與暴力的引擎。我無比痛苦又驚駭地發現,《我們共同的朋友》是一本足堪與莎士比亞齊名的作品。

約翰·洛克史密斯/哈蒙在他愛人面前隱藏真實身份,一直瞞到兩人步入禮堂甚至生下孩子,只是為了更便於操控、測試與教育她,教導她單純地為愛而愛,而不是為錢而愛。鮑芬先生表面上變成脾氣暴躁的守財奴,把依附他們生活的貧女貝拉趕出家門,讓她回到她一貧如洗的老家,但這些都是在演戲,只是另一種測試貝拉·威爾佛真性情的方式。就連浪蕩子律師尤金·瑞伯爾尼——狄更斯所有作品裡個性最強烈(也最模糊)的人物——也因為他對出身卑微的莉琪·黑克森不合邏輯的愛慕,到最後竟然敲敲自己的腦袋和胸口,喊著自己的名字,叫道:“……看看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是什麼?不,我絕對答不出來。我放棄!”

約翰·哈蒙迷失在自己的假身份和操縱策略裡,也忘了自己是誰,大叫著:“那不是我,根本沒有‘我’這樣的東西存在於我的認知裡。”

軟弱又善妒的私校校長布萊德利·海德斯東對炙手可熱的莉琪說出以下這番話時,似乎傳達了狄更斯自己內心隱藏的所有熱情與猜疑:

“你深深吸引著我。就算我被關在牢固的監獄裡,也會被吸到你身邊。我會衝破銅牆鐵壁來找你。就算我重病臥床,也會被你吸引起來,步履蹣跚地走過來倒臥你腳邊。”後來又說:“我會毀在你手上……沒錯!我註定要毀在……毀在……毀在你手上。每次你出現在我身邊或我腦海裡,我就失去智謀、失去自信心、失去自制力。而如今你時時在我腦海裡,打從第一眼見到你,我沒有一刻忘記你。”

這段話跟狄更斯初次見到愛倫·特南後不久在一封私人信件裡寫下的話語簡直如出一轍:

又如:

哦,那真是我痛苦的一天!真是痛苦又悲慘的一天!

自從《冰凍深淵》最後一場演出之後,我至今不曾感受到片刻寧靜或滿足。我強烈相信天底下沒有哪個男人曾經如此深深被另一個人擄獲撕裂。

在我眼中,狄更斯對愛倫·特南的一股熱情——更別提這股熱情對他的自我、家庭與理智造成的破壞——在《我們共同的朋友》裡每一個角色與每一幕暴力場景的背後高聲喧嚷著。

布萊德利·海德斯東對怯懦的莉琪·黑克森一表衷情那驚悚的一幕裡(我覺得地點安排在濃霧籠罩的墳場是十分恰當的做法,因為海德斯東的戀情註定要落空,得不到回應,而且不久後就因為醋海生波而消逝,甚至引發殺機),陷入瘋狂的海德斯東嘶吼的聲音似乎回應著那年狄更斯內心的無聲吶喊:

唯有真正面對,人才會知道自己的情感有多深厚。有些人一輩子都不會明白,那就讓他們平靜度日,並且心存感恩!是你讓我神魂顛倒,是你讓我無法自拔,我心深處從此掀起洶湧波濤……我愛你。我不知道其他男人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想表達的是什麼,我想說的是,我深深被你的驚人魅力吸引,被它所主宰,無力抗拒。我可以為你衝進烈火,我可以為你跳入水中,我可以為你踏上斷頭臺。我可以為你去死,我可以為你做任何我不願意做的事,我可以為你暴露一切、身敗名裂。除了這些,我的腦子一團混亂,什麼都做不成,所以我才說我會毀在你手上。

布萊德利·海德斯東吼出這些話語的同時,猛力刨抓墓園圍牆的石塊,以至於粉狀灰泥散裂開來,滴落在路面上,到最後,“緊握的拳頭使勁捶打石塊,指節都破皮流血”。

狄更斯以前從來不曾把愛恨交織的驚天力量描寫得如此清晰、痛苦又強而有力,以後也不會再辦到。

如同布萊德利·海德斯東,自我認知的混淆、生活的失控、對男歡女愛的執迷會不會讓狄更斯白天裡精神錯亂,夜裡則變成殺人狂徒?聽起來很荒謬,卻不無可能。

火車進站了,我放下雜誌,移動身子探頭看看外面冷冽灰暗、沒有陽光的聖誕天候。這趟蓋德山莊行肯定很有意思。

一年前,也就是在火車意外事故之前,狄更斯家相對而言略嫌散漫的1864年聖誕節聚會成員包括我弟弟查理和他太太凱蒂;演員查爾斯·費克特伉儷(以及費克特送給狄更斯的神奇禮物瑞士小屋)、馬庫斯·斯通和亨利·喬利。今年另一位單身男士波希·費傑拉德也應邀來小住幾天,我有點兒意外;我弟弟查理和凱蒂又出現在蓋德山莊,我毫不訝異;看見瑪麗和喬吉娜心情愉快,我特別高興;在火車事故中僥倖生還的愛德蒙·狄更森竟然也在場,我無比驚訝,儘管夏天碰面時他已經告訴我,狄更斯邀請他到蓋德山莊過聖誕節。所以扣除狄更斯不算,餐桌旁總共有三名單身男士。

那天早上狄更斯又告訴我,晚餐時會有另一位令人驚喜的賓客。“親愛的威爾基,你一定會喜歡我們今晚的神秘嘉賓,這點我敢保證。他們一定能為我們帶來歡樂,一如往常。”

如果不是因為他口中的“他們”,我也許會打趣地問他是不是祖德先生要來跟我們共進聖誕大餐。不過也許我不會這麼做,因為狄更斯提到神秘客人的時候雖然心情振奮,整個人卻顯得疲累又憔悴。我問候他的身體狀況,他坦白告訴我,秋末冬初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飽受疼痛之苦,身體沒來由地感到虛弱。顯然他經常去看我跟他的共同朋友畢爾德醫生,卻鮮少遵從醫囑。畢爾德好像診斷出“心肌無力”,可是狄更斯似乎認定他心臟的病痛主要來自情感面,而非胸腔。

“威爾基,都怪今年冬天這該死的悶熱天氣害我心情不舒坦。”狄更斯說,“然後,經過三四天不尋常的潮溼悶熱,這一波波驟冷又像古代令牌似的打擊人的鬥志。可是你發現了嗎?到現在還沒下雪。我願意付出一切來換取我小時候那種單純、寒冷的白色聖誕節。”

確實沒錯,這年聖誕節不論倫敦或蓋德山莊都沒有降雪。但我們被一陣狄更斯所說的驟冷籠罩,聖誕節那天下午我們的戶外散步成員包括波希、狄更森和狄更斯的兒子查理。我弟弟查理留在屋裡。我們一行人裹著厚毛料還凍得全身麻木,步履沉重地往前邁進,哪像什麼紳士健走。就連平時散步時根本不在乎晴雨寒暖的狄更斯也多加了件厚外套,脖子上多一條紅色圍巾,裹住脖子和口鼻部位。

除了我們五個人,同行的還有五條狗:包括懶洋洋的聖伯納犬琳達、瑪麗那隻狗如其名的博美犬跳跳夫人、黑色紐芬蘭犬唐恩、大型獒犬托克以及蘇丹。

狄更斯用粗皮鏈綁住蘇丹,還得讓它戴上皮嘴套。波希9月時才把當時還是小狗的蘇丹送給狄更斯,這回見到蘇丹長得壯碩又健康,顯得特別開心。等他上前想拍拍蘇丹,蘇丹卻惡狠狠地嗥叫,戴著嘴套的嘴巴似乎想把波希整個手掌一口咬下。波希連忙驚慌又窘迫地往後退,狄更斯卻顯得有點兒樂不可支。

“蘇丹對我始終溫和又順從,”他告訴我們,“可是它對於其他大多數動物都毫不留情。它已經咬壞五個嘴套,回家的時候嘴巴經常沾有血跡。我們很確定它曾經吞下一隻可愛的小貓,不過它對於自己的殘忍行為確實也悔恨不已……至少為消化不良所苦。”

狄更森小子哈哈大笑,狄更斯又說:“可是你們看,蘇丹對你們大家齜牙咧嘴咆哮,對威爾基卻不會。雖然它只對我忠心,它和威爾基卻有一股奇特的共通點。”

我皺起露在羊毛圍巾外的眉頭:“狄更斯,你為什麼這麼說?難不成是因為我跟蘇丹一樣都有愛爾蘭血統?”

“不,親愛的威爾基。”狄更斯的聲音從他的紅色圍巾裡傳出來,“是因為你跟它如果沒有強悍的手善加管束,就有危險性。”

白痴狄更森又笑了。查理·狄更斯和波希則是聽得一頭霧水。

不知是因為天冷,或者狄更斯憐惜賓客,又或者是因為狄更斯自己的健康問題,那天下午的健走只是在蓋德山莊周遭閒逛,而非平日的狄更斯式馬拉松。我們漫步到穀倉觀看裡面的馬匹,比如瑪麗的坐騎鮑伊;老馬小跑維克;老是正經八百的挪威小馬紐曼諾格。我們站在馬兒們吐出的一團團氤氳熱氣裡拿胡蘿蔔餵馬,我想起夏天時我來探視在火車事故中歷劫歸來的狄更斯時,他的神經緊繃到沒辦法乘坐紐曼諾格拉的慢速板車。那輛板車和此時掛在馬廄牆上的挽具,跟平時一樣裝飾著一組聲音清脆美妙的挪威音樂鈴鐺,可惜天氣太冷,不適合乘車出遊。

我們走出馬廄,狄更斯帶領我們穿過隧道去到小屋,蘇丹則跑在前面,狗鏈繃得死緊。夏天裡綠油油的玉米田如今只剩一大片冰凍的鋸齒狀褐色殘株。在這個灰暗的聖誕節裡,多佛爾路人車冷清,只有遠處一架運乾草的歪斜馬車慢悠悠地在凍結的泥土路上移動。尖刺般的野草在我們靴子底下發出清脆的斷裂聲。

離開無人的小屋後,我們一行人尾隨狄更斯走到蓋德山莊後面的曠野,他在這裡停下來望著我,有那麼一秒我頗為得意,因為我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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