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陌生吗?
又或许,是他太久不曾见了,才会觉得陌生。
不知不觉间,已是泪落千行。
乘岚屏住呼吸,心跳狂跳乱了节奏,也把这毫无章法的颤动顺着经脉传递到了他全身,尤其是指尖。
他颤抖着手拂在身下人的眼前,似乎想要化去那两道真气,但动作僵在半途好半天,也没有真的挥开。
他分明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想要确认,这个荒谬至极的猜测并非虚妄,却又生出几分近乡情怯的惧意。
连他自己也参不透,自己究竟在怕些什么。
三百年来,日升月落,回想每一个“昨日”,爱和恨都越来越多,最终拧成了一根连他自己也解不开的绳结。
以至于如今一个活生生的红冲就在眼前,乘岚却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他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
他既怕这是个梦,又怕这不是梦。
是梦,则终有醒来之时,一切美好皆化为虚无。
是真……那他在痛苦中无法自拔的这三百年,又算什么呢?
哪怕给他留个念想,也不肯吗?
“死而复生,非我所愿。”
恰在此时,红冲轻声开口。
“但是……”
那句话没来得及说完。
风散去了红冲周身的一切禁制。
乘岚终于俯下身,在咫尺之间,看清了那双眼睛。
一双故人之眼,哪怕并非生长在故人之面,仍然轻而易举地摇动了乘岚的心幡。
红的火光,白的月光,都映在那双眼中,渐渐地,又泛起一波盈盈的秋水。
又一回,乘岚看到有水滴入那双眼眸,顺着眼角滚落出星火点点,也留下一条蜿蜒的湿径,叫人分辨不出,淌出来的到底是谁的泪。
后来,这一颗颗咸涩的水珠,又被不知是谁的舌尖卷入喉中,沿着肺腑,一路苦到了心里。
偏偏苦劲过去,又生出一丝丝密密麻麻,针扎一样的甜。
便有人附在他耳边缱绻说:
“别来无恙,兄长。”
况复此心同(三)
含情脉脉相对之际,红冲突然气息一窒。
他垂眸看去,乘岚抬手,扣紧了他的喉头。
“你是怎么……活过来的?”乘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