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锺微……你毁了我。」
多年来,这句话还是如同梦魇一般缠着他。锺微轻笑出声,胸膛震动。他往後一仰倒在床上。外边某一户人家开了灯起夜,照进来一点光,白发散落,看得不真切朦胧的面孔出神地回忆,倒真的像个滞留人间的神明了。
「锺微!我好恨你!」
「我现在什麽都没有了!你满意了吗?!」
「难道我们这种人就活该被骂恶心吗?!我活不下去了!锺微!你陪我走吧!你陪我走吧!」
锺微躺在那里,稍稍偏头,似乎隔着十几年光景在看那个崩溃的青年。
「锺微……」
他抬起手,似乎想要触碰那人的面庞。
只是锺微中途停下了。
「我不想爱你了。」
「也不想恨你了。」
「没意思。」
锺微怔愣地看着虚空,突然手背抵额轻笑起来,眼神松动各种变换,但最终还是叹着气闭上眼。
另一只手夹着烟垂在床沿,无力地悬在半空。
……阿飞。
这是苏颐寻在旧街的第六个晚上。
第七天下午,苏颐寻在在河边写生时,一根棒棒糖突然占据了他的纸面。他一抬眼,锺微正咬着糖棍垂眼看他。
苏颐寻剥了糖纸,蜜桃味的。
「我十几年没有画过画了。」锺微在他旁边坐下。
「介意给我张纸吗?哦,还有笔。」
苏颐寻二话不说撕下一页纸,又从笔袋里抽出一根铅笔给他。
锺微坐在那里,拿着纸笔好像在发呆。
「不会画了吗?」
见他太久没动作,苏颐寻咬碎蜜桃糖,计较说:「那你浪费我一张纸。」
锺微说:「我十几年前就画不出任何东西了。」
哪怕是最简单的线条。
锺微最後的灵感与作品是他小腹上那只蝴蝶,在阿飞死後的第八天。从此之後,锺微再也拿不起画笔了。
但他不会说给别的人听,别人也不应该知道这些私事。
「我画不出来,当我在无缘无故抽风吧。」
锺微略显烦躁地站起身,将那张纸揉成一团塞进裤袋里,笔给放回笔袋里。
苏颐寻觉得他莫名其妙的,也有些恼火。
他呛了锺微几句,锺微心情恰巧不好,谁都不惯着谁,就差在河边大打出手。但又绷着脸面儿,骂都是压着声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