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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來的一次但丁俱樂部會議上,霍姆斯遲到了,他在心裡對自己說,反正是最後一次了。朗費羅出來迎接霍姆斯,在他那純淨的目光裡,霍姆斯找不到一絲慰藉,找不到些許安寧,也找不到那個令他揪心的問題的答案: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等到吃晚飯時,他要告訴他們,他準備不再參與翻譯《神曲》。洛威爾已經被最近發生的事情折磨得夠受了,也許沒有工夫來責怪他。霍姆斯怕別人說他只是半瓶子醋。可是,塔 爾波特牧師那被燒焦的屍體散發的氣味總是揮之不去,他無法像往常那樣安心研讀《神曲》。他的心裡憋悶得很,他隱隱約約覺得,他們應多少為這兩起謀殺案負一點責任,他們已經走得太遠,由於他們自己輕率地對詩歌篤信不二,每週的《神曲》閱讀材料已將《地獄篇》中的各種懲罰釋放到了波士頓的空氣當中。

喬治·華盛頓·格林雙手伸在身前,十根似乎一碰即斷的手指叉開,正在就著壁爐取暖。他們曉得格林身體孱弱,沒把他們掌握的情況告訴他,怕他聽了激動,損害健康。所以,這位年邁的歷史學家、已退休的牧師快活地抱怨說,朗費羅臨近開會才通知原定安排有變,弄得他來不及把已有的想法寫出來。這個星期三晚上,大家各有心思,惟有格林無憂無慮,快活如常。

本週早些時候,朗費羅捎話給各位學者,說改為校訂第二十六歌。這一歌描寫但丁遇見被火焰卷裹的特洛伊戰爭中的希臘英雄尤利西斯的靈魂。這是大家特別喜愛的部分,沒準透過它大夥兒會重新振作起來。

“我們怎麼可以坐視不理……”洛威爾脫口說道,卻又滿是怨氣地瞥了格林一眼,把下半句嚥了回去。格林正在校樣頁邊處做註釋,沒有留心聽他講話。

朗費羅沒有理睬洛威爾的半句話,繼續朗讀並討論描寫尤利西斯的詩篇。他那常常含笑的臉此刻繃得緊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那笑容似乎還是從上一次會議借來的。

尤利西斯身陷地獄中懲罰惡謀士的斷層,變成了一團火,火團的尖頂擺來擺去,好比說話的舌頭。地獄裡有些罪人不願把他們的經歷告訴但丁,另有一些人則急於吐露。尤利西斯超脫了這兩種虛榮自大的行為。

尤利西斯告訴但丁,特洛伊戰爭結束後,他已老邁遲鈍,但並未乘船返回伊薩卡島,與妻子和家人團聚。他勸說剩下來的幾個船員繼續向前航行,越過那人類不應越過的界碑,去尋正道,求知識。可是不多久,起了風暴,海水把他們吞沒了。

只有格林就這個話題高談闊論了一番。他想起了丁尼生那首以尤利西斯的這段經歷為題材的詩,帶著悲傷的笑容,開始發表他的評論。“我認為,我們應當考慮到但丁為丁尼生勳爵描述這一場面提供了靈感。”

“‘最單調最沉悶的是停留,是終止,’”說完,格林抑揚頓挫地背誦起丁尼生的《尤利西斯》,“‘是蒙塵生鏽而不在使用中發亮!難道說呼吸就能算是生活?幾次生命堆起來尚嫌太少,何況我惟一的生命已……’”他停頓了一下,眼睛溼潤,淚光閃爍,“‘餘年無多。’我們不妨以丁尼生為引導,諸位親愛的朋友,因為他的悲哀和尤利西斯的差相彷彿,在生命的最後航程中猶然渴望勝利。”

老格林的話激起了朗費羅和菲爾茲的熱烈響應,他自己卻鼾聲如雷了。洛威爾緊緊抓著一疊校樣,雙唇緊抿,就像一個倔犟的小學生。

朗費羅見無人發表意見,便用懇求的口吻問道:“洛威爾,你對這一詩節有什麼看法?”

洛威爾咕噥著說:“但丁本人曾經寫過,詩不可譯,不是嗎?可是我們每星期就聚會一次,開開心心地糟蹋他的詩句。”

“洛威爾,不要說了!”菲爾茲氣吁吁地說,朝朗費羅充滿歉意地看了一眼,“這正是我們必須做的。”出版商用嘶啞的嗓音斥責洛威爾,但聲音不大,他怕把格林吵醒。

洛威爾探身過去,急切說道:“我們必須有所作為……我們必須下定決心……”

霍姆斯睜大了眼睛,眼珠子滴溜溜直轉,看了看洛威爾,又看了看格林。這位老人隨時都可能醒來。霍姆斯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然後作勢從伸長的脖子前緩慢劃過,示意大家不要談論這個話題。

洛威爾滿臉通紅,有如火在燃燒。他凝視著喬治·華盛頓·格林那一起一伏的胸脯,剛才聽到的種種一齊在他的腦海中迴響起來:朗費羅語氣沉痛的致謝,格林朗誦丁尼生詩句時的低沉嘶啞的聲音,霍姆斯的嘆息,尤利西斯說了兩次的豪言壯語——一次是在那艘駛向死亡的船上,另一次是在地獄。它們交相轟鳴,相互碰撞,就在這一片亂哄哄之中,洛威爾心中猛然一亮。

他若有所思地低聲吟詠起來,緊繃得通紅的臉漸漸鬆弛下來了。“‘我的水手們,與我同辛勞、同工作、同思想的人……’”這是丁尼生的詩句,寫的是尤利西斯在鼓勵船員與死亡抗爭。

你們和我都已老了,但老年

仍有老年的榮譽、老年的辛勞;

死亡終結一切,但在終點前

我們還能做一番崇高的事業,

……

霍姆斯目瞪口呆,但並非由於受到了詩句的震撼,真正叫他魂不附體的,是他突然醒悟到了洛威爾此刻背誦此詩的用意。他內心一陣驚恐:洛威爾不是在背誦,而是在借用詩歌來勸說他們。朗費羅和菲爾茲也是越聽越駭然,目光發直,不知所措,他們全明白過來了。

朗費羅以同樣懇求的口吻,低聲接著朗誦丁尼生的詩句:

大海用無數音響在周圍呻喚。

來呀。朋友們,探尋更新的世界

現在尚不是為時過晚。開船吧!

朗誦到這兒,朗費羅轉頭向著出版商,投去探詢的目光,似乎是在說:該你啦,菲爾茲。

一見到朗費羅望過來,菲爾茲急忙低下了頭,鬍子落進大衣敞開的領口中,碰到了系在馬甲上的錶鏈。菲爾茲開口想要說點什麼,卻又遲疑起來,就像一個人在可怕的夢魘裡,想要呼喊卻叫不出聲來。突然,他打了一個趔趄,面色發白,有點像暈船的樣子。霍姆斯嘆了口氣,深表同情,無意中流露出他的贊同。過了片刻,菲爾茲眉頭緊鎖,看了看朗費羅,又看了看洛威爾,迅速站穩腳跟,猛地一揮手,開始接著朗費羅往下低聲朗誦丁尼生的詩句。

雖然我們的力量已不如當初,

已遠非昔日移天動地的雄姿,

但我們仍是我們……

我們有這麼大的力量去查明謀殺案的真相嗎?霍姆斯醫生頗為懷疑。妄想,對,的確是痴心妄想!已經發生了兩起謀殺案,可怕的謀殺案,何必多管閒事把自己捲進去呢?說不定那樣會把事情搞得更糟,甚至給自己惹來危險。此時他心裡是後悔不迭,後悔自己不該待在醫學院觀看警察驗屍,後悔自己不該把當時的發現告訴三位朋友。霍姆斯緊緊閉上了眼睛。

洛威爾向霍姆斯探過身去,耐心地、和氣地凝視著他,臉上流露出在他身上極為罕見的遷就和悲傷,輕聲念起了菲爾茲剛才朗誦過的詩句,“但我們仍是我們。”

我們仍舊是我們:這是我們自己的選擇。霍姆斯稍稍平靜了一些。三位朋友已經達成了一致意見,他們在等著他作決定。一個聲音響起,沉著而鎮定,像是那高貴的火團在跟但丁交談,霍姆斯幾乎認不出那是他自己的聲音。他一拿定主意,就脫口背誦起丁尼生的詩句,藉以表達自己的心聲:“但我們仍是我們,英雄的心儘管被時間消磨,被命運削弱,我們的意志堅強如故,堅持著,奮鬥、探索、尋求……”他停頓了一下,“而不屈服。”

“奮鬥,”洛威爾若有所思,逐個打量著他們的表情,目光在霍姆斯的臉上停留了片刻,一邊低聲說道,“探索、尋求……”

時鐘鳴響,格林的身子動了一動。大家靜默以對,相視而笑:但丁俱樂部已經復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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