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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塔爾波特牧師屍體的那個星期,波士頓的下層社會還是老樣子,沒有什麼大動靜。一個黑白混血兒高貴地走在大街上,有人假裝沒看見他,有人嘲笑他,滿臉皺紋的黑人怒視他,他們曉得雷是警察,是個混血兒,他跟他們不一樣。黑人在波士頓不會受到傷害,甚至可以跟白人平起平坐,一塊兒上學,一塊兒擠公共馬車,所以,他們都很安分,不惹事。不過,雷倒是有可能招來他們的敵意,如果他執行公務時出了一點差錯,或者招惹了不該惹的人。由於這些緣故,黑人把他趕出了同族的圈子,又由於他們自以為這些理由是正確的,向 來就懶得跟他解釋或道歉。

幾個年輕的姑娘頭上頂著籃子,一邊走一邊嘰嘰喳喳,忽然齊刷刷停了下來側眼看著他,他古銅色的面板多麼漂亮,似乎連他手裡的燈都給他迷得神魂顛倒,一下子熄滅了。尼古拉斯·雷噔噔上了他租住的公寓的狹窄樓梯。他住二樓,房門正對著樓梯平臺,天色已暗,手裡的燈也早滅了,影影綽綽中,他發現有人擋住了他進房間的路。

雷心事重重,一想起本週發生的事情就不寒而慄。雷駕馬車送庫爾茨局長去檢視塔爾波特牧師的屍體,教堂司事引庫爾茨和幾位警官沿著臺階下地道。庫爾茨冷不丁止步轉身,著實把雷嚇了一跳。“警官。”他示意雷跟著他。下到墓室,雷警官先是緊緊盯著一具屍體看了一會兒,只見屍體面朝下背朝上被塞在一個不規則的洞裡,然後才注意到伸在洞外的一雙腳:又紅又腫,滿腳水泡,極度變形。司事把他當時的所見說了一遍。

那雙腳已經燒成畸形,面板全部被燒光,露出粉紅的一片,腳尖隨時都會脫落下來,支撐著腳尖的腳後跟一團模糊,很難辨認得出解剖學上所謂的腳後跟的形狀。腳被燒壞這一細節,但丁學者見了或許會從中得到啟發,在警察眼中卻只是荒唐之舉。

“只有腳被火燒了嗎?”雷警官問道,然後半眯著眼睛,伸出一根手指,用指尖輕輕碰了碰焦裂的肌肉。他一碰到屍體就猛地一縮手,原來屍體還燙得很,險些就把他的指尖給燙焦了。他沒想到這快燒光的屍體,竟然還能蓄積這麼多的熱量,心裡很是納悶。兩位警官把屍體抬走了,眼淚汪汪、神情恍惚的格雷格司事,想起了一件事。

“紙,”司事抓著雷的手說,當時除了雷,其他警察都上去了,“撒落在墓室裡的紙頭。墓室裡是不准許撒這些東西的。他不應該到這兒來!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開鎖讓他進來!”說著說著竟失聲痛哭起來。雷拿燈往地上一照,只見撒在地上的紙頭上面寫著字母,像是未言的痛悔之詞。

報紙頻繁對希利和塔爾波特的被殺進行報道,以致在公眾心目中希利和塔爾波特成了一對,他們在街頭巷尾一談到這兩起謀殺案,就常常合稱它們為希利-塔爾波特謀殺案。莫非公眾的這種情狀早已在霍姆斯醫生身上露出了端倪?發現塔爾波特屍體的那個晚上,他不是在朗費羅家裡說了一通古古怪怪的話嗎?“要逮住那個在我們市裡出沒的殺人兇手,一些聽起來像無用的拉丁文藥方的東西,或許小有幫助。”聽到“殺人兇手”這個詞,雷心中一動。霍姆斯醫生用的是單數,也就是說,他認定兩起謀殺案均系一人所為。可是,除作案手法極其殘忍這個共同點外,並無確鑿證據證明作案者是同一個人。至於其他的共同點,如被害者全身赤裸,被剝下來的衣服摺疊得整整齊齊,當時報紙隻字未提。多半是那個自以為是的矮個子醫生一時說錯了話。八成就是這樣。

霍姆斯跟著朗費羅來到大街上,穿行在面孔各異的行人之中,聽著各種各樣的聲響,聞著各種香臭之味。霍姆斯心中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覺得朗費羅似乎跟那個趕著灑水車清潔街道的人並無兩樣,都來自同一個世界。其實這幾年裡,詩人也不是完全四門不出與世隔絕,只是深居簡出,極少參加外界活動而已。有時候,他會去河畔印刷社交清樣,會挑顧客較少的時候跟菲爾茲到裡維爾酒店或者帕克酒店吃飯。霍姆斯為自己是第一個因為一個偶然的發現而打破了朗費羅的平靜生活的人,既感到不可思議,又感到十分內疚。這個人應該是洛威爾才對。如果使得朗費羅走上這令人昏頭昏腦的磚頭街道的人是洛威爾,他決不會內疚。霍姆斯想知道,朗費羅是否會為此而恨他,他是否還具有怨恨這種情感,或者,他是否對這種情感具有免疫力,就像他對待許多令人不快的人類情感一樣。

兩個人臂下夾著一束花,來到坎布里奇一個近似小鎮的地區。他們繞著塔爾波特的教堂走了一圈,一路仔細尋找著塔爾波特慘死的地方,不時在樹下彎下腰來,伸手試探墓碑之間的地面。幾個路人趁機請他們在手帕上或帽子裡簽名,當然,每每都是向朗費羅求籤名,儘管也偶爾向霍姆斯一問。儘管藉著夜色的掩護完全可以悄悄行事,朗費羅覺得,他們最好是以哀悼者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去參觀教堂墓室,不必像喬裝打扮的盜屍者那樣偷偷摸摸的。

霍姆斯很高興朗費羅承擔起了領導的責任,自從他們商定……在尤利西斯的豪言壯語的鼓舞下,他們商定去幹什麼來著?洛威爾說是去“調查”(挺著胸脯,他一向如此)。霍姆斯更願意稱之為“打聽”,跟洛威爾說話時他明確使用的就是這個詞語。

當然,除他們不算,還有一些但丁研究者,此處須略作交代。這些人或暫時或永久定居歐洲,包括朗費羅的鄰居(也曾是他的學生)查爾斯·埃利奧特·諾頓,還有在出任威尼斯特使前擔任菲爾茲助手的威廉·迪安·豪威爾斯。然後就是七十四歲的蒂克納教授,自三十年前起,一直隱居在藏書室裡,過著孤獨的生活;彼得羅·巴基,以前是朗費羅和洛威爾手下的義大利語教師,後來被哈佛解僱;朗費羅以前的全體學生,洛威爾的但丁研究班成員(以及蒂克納為數不多的幾名學生)。開列名單,舉行一系列秘密會議,這都是將來要做的事 情。不過這會兒,霍姆斯只希望他們會有所發現,得到一個解釋,免得他們在他們所尊敬的,同時(至少到目前為止)也尊敬他們的人面前,弄得自己丟人現眼。

如果死亡現場是在坎布里奇一神派第二教堂的外面,那麼今天是肯定找不到線索了。再說,倘若他們的猜測準確無誤,院子裡確實有那個埋葬塔爾波特的坑洞,教堂執事也早已慌忙用青草把它掩蓋起來了。為吸引來更多的會眾,讓一個已死的牧師倒栽在門外當廣告,未必是上上之策。

“我們去看看裡面。”朗費羅提議。他神色平靜,似乎對他們的毫無進展一點都不著急。

霍姆斯緊緊跟著朗費羅。

在教堂後面用作更衣室和辦公室的小禮拜室裡,有一扇大石門嵌在牆壁上,但它並不通往另一個房間,而且,教堂沒有別的耳房了。

朗費羅脫下手套,用手印了印冰冷的石門,感覺到那後面極為寒冷。

“正是!”霍姆斯低聲說。他一張開嘴巴說話,寒意就直往肺腑裡鑽。“墓室,朗費羅。墓室在下面……”

“但丁在鉛色的岩石中間找到了買賣聖職者。”朗費羅說。

一個顫抖的聲音插話進來:“兩位先生,需要我幫忙嗎?”教堂司事,最早發現塔爾波特被火燒的人,是一個瘦高個,穿著一件黑長袍,白髮蒼蒼,滿嘴亂蓬蓬的鬍鬚,像是一把刷子。他的眼睛特別大,所以看上去老是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早上好,先生。”霍姆斯走過去,手裡一上一下地拋接帽子。此時,霍姆斯真希望洛威爾或者菲爾茲在這裡,他們兩個都是天生的交際專家。“先生,我和我的朋友,需要麻煩您一下,請您准許我們去地下墓室瞧瞧。”

司事沒有做出任何欣然接受這一要求的表示。

霍姆斯扭頭一看,只見朗費羅站在那兒,雙手交疊著撐在手杖上,神色平靜,似乎他是個不受歡迎的旁觀者。

“啊,我剛才說的,好先生,你知道,相當重要,我們……噢,我是霍姆斯醫生,在醫學院坐的是解剖學和生理學教授這把椅子,說是椅子,其實是一把靠背長椅,因為我講授的科目眾多。也許你讀過我的詩,在……”

“先生!”司事說,他的聲音短促刺耳,像是在痛苦尖叫,“您不知道嗎,先生,我們的牧師最近被發現……”因為恐懼他結巴起來,然後退縮了一步。“我照管那個地方,不是誰都可以進出的!天哪,那事發生在我值班的時候,我得說那是一個魔鬼,沒有腳就可以走……走動,它不是人!”他停頓了一下,“那雙腳……”剛一說出這幾個字,他就瞪大了雙眼,目光呆滯,看樣子是說不下去了。

“他的腳,先生,”霍姆斯醫生問道,儘管他親眼目睹了塔爾波特的兩隻腳,早就知道它們燒成了什麼樣子,卻還是想聽司事說一說,“怎麼啦?”

“那雙腳,”司事在沉默了長長一段時間後,接著說,“在燃燒,先生;它們是暗黑墓室裡的烈火戰車。抱歉,兩位先生。”他耷拉著腦袋,神色沮喪,做手勢示意他們離開。

“好心的先生,”朗費羅柔聲道,“我們是為了塔爾波特牧師的死才到這兒來的。”

司事瞪得大大的眼睛立即鬆弛下來了。霍姆斯不知道司事是不是認出了這位深受敬愛的銀鬚飄飄的詩人,或者,是不是朗費羅沉靜的聲音安撫了他狂亂不安的心,使他平靜下來。不過霍姆斯深知,如果但丁俱樂部的這次努力有所收穫,那必定是因為朗費羅的在場給人帶來了無比的安寧,一如他透過他的筆給英語帶來了無比的安寧。

朗費羅接著說:“儘管我們只能以諾言來向您證明我們自己,親愛的先生,我們的確是希望得到你的幫助。我懇求您信任我們,因為我覺得,我們可能是惟一真正懂得所發生的事情的人。而且,我們決不會洩露出去。”

一個巨大的空蕩蕩的裂口,薄霧濛濛。他們小心翼翼地移動著腳步,下到狹仄的墓室裡。一股臭味撲鼻而來,刺得霍姆斯醫生眼疼鼻子酸,像撒了胡椒粉似的,他連忙張開手掌扇開鼻子前的臭氣。不像霍姆斯,朗費羅呼吸起來多少還算順暢。他的嗅覺有個好處,該聞什麼不該聞什麼,愛憎分明:春天的花香,以及其他各種沁人心脾的芬芳,他的鼻子是嗅之又嗅的,至於難聞的氣味嘛,一概拒之於外。

格雷格司事說,公共墓室位於街道下面,綿延好幾個街區。

朗費羅點亮提燈,照見了一排排石柱,然後低頭仔細檢視這些簡易石棺。

司事猶豫了一下,談起塔爾波特牧師來了,“您兩位千萬莫小看了他,如果我告訴兩位,我們尊敬的牧師喜歡走這墓室通道去……嘿,實話說吧,不是去幹教堂裡的事。”

“他為什麼上這兒來?”霍姆斯問道。

“他從這兒回家路近。說心裡話,我很不喜歡這墓室。”

雷漏下的一個小紙頭,上面寫著a、h兩個字母,給霍姆斯的靴子一踩,陷到厚厚的灰塵裡去了。

朗費羅問格雷格,墓室裡必定有一個通向街道的出口,會不會有人從那個出口進入墓室。

“不會,”司事斬釘截鐵地說,“出口的門只能從裡面開啟。警察檢查過了,沒有發現有誰從外面弄開門進來過的痕跡。而且,也沒有跡象表明塔爾波特牧師最後一次來墓室的那個晚上,他走到了通向街道的出口門邊。”

霍姆斯拉著朗費羅往後退,一直退到估計司事聽不見他們說話的地方,才像有秘密要告訴朗費羅似的壓低聲音說:“你不覺得這裡面有文章嗎?塔爾波特犯不著從這兒抄近路。我們得多問問司事。我們還不清楚塔爾波特買賣聖職的事,而這可能就是一個線索!”他們必須找到可以證明塔爾波特決不是一個稱職的“牧羊人”的東西。

朗費羅說:“我覺得,不能因為一個人路過墓室就說他是個罪犯,這樣似乎不妥當,你覺得呢?而且,我們曉得買賣聖職必定跟錢有關係,不管是買還是賣。這位司事跟那些會眾一樣,對塔爾波特崇拜得五體投地,就算我們不斷盤問他塔爾波特有何嗜好,問出來的恐怕也只是他願意透露的。記住,格雷格司事跟全體波士頓人沒什麼分別,認定塔爾波特的死完全是某人作惡所致,決不是他咎由自取。”

“那我們的撒旦又是怎麼進來的呢?如果墓室開向街道的門只能從裡面開啟……而且司事也說了,當時他就在教堂裡,沒看見有誰經過小禮拜室……”

“多半歹徒是等在街道旁的出口處,待到塔爾波特爬上扶梯開啟門,立即把他推回了墓室。”朗費羅猜測道。

“果真如此的話,他的動作哪能這麼迅速,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挖好一個足以容得下個把人的坑洞呢?情形似乎更可能是罪犯挖好了洞,等著塔爾波特走過來,然後出其不意地襲擊他,把他拖到土洞邊推下去,再在他的腳上傾倒煤油……”

走在他們前頭的司事突然停住了腳步。他的身子似乎一半僵住了,另一半卻抖得篩糠似的。他張大了嘴巴想說話,卻只掙出了一聲哀痛的乾嚎。他勉強努了努嘴巴,示意他們看堆了厚厚一層泥土的地面上的厚石板。司事轉身就跑,急急往教堂奔。

眼前就是他們要找的那個地方,觸手可及。

朗費羅和霍姆斯使盡全身的力氣,合力把石板挪開。只見地上挖著一個圓洞,洞身不甚大,但塞進個把身材中等的人卻是正好。一股焚燒屍體的氣味隨著石板的移開直往上衝,那氣味既像腐肉的惡臭,又像炒洋蔥那樣刺鼻。霍姆斯連忙用圍巾矇住鼻子。

朗費羅蹲下來抓起一把堆在洞口邊上的泥土,說道:“是的,你是對的,霍姆斯。這個洞挖得很深,有模有樣,必定是事先挖好的。不用說,塔爾波特進來前,兇手早就潛伏在這兒了。他設法避開了我們戰戰兢兢的朋友格雷格司事,進到墓室,打昏了塔爾波特,”朗費羅推測說,“先把塔爾波特倒立著塞在土洞裡,再澆油燒他的腳。”

“想像一下這等殘忍至極的折磨!塔爾波特死前肯定沒有失去知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假如你活生生的被火燒,那感覺……”霍姆斯猛然意識到了什麼,立即閉上了嘴巴,“我不是那個意思,朗費羅……”他心裡直罵自己話多以致說漏了嘴,“你知道,我只是說……”

朗費羅似乎沒有在聽他說什麼。他叉開手掌,手中的泥土從指間紛紛落下,然後他把一束鮮豔的花小心地擺放在坑洞邊上。“‘你留在這裡吧,因為你受到的刑罰是公正的,’”朗費羅流利地吟誦起《地獄篇》第十九歌中的詩句,彷彿這句詩就寫在他眼前的空氣裡,他只是照著念。“親愛的霍姆斯,這話是但丁說的,當時他在地獄跟買賣聖職者尼古拉斯三世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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