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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坡想:對啊,麻繩被割斷總比繩結鬆脫來得可信。也許典獄長室當時點著燈,而有人手裡持刀從陽臺欄杆往下望,墜落的短暫剎那見到安東尼的臉,看著他摔向井邊的尖叉上。藍坡想像中的畫面就如克魯珊克的版畫一樣,鮮明得可怕——白色、圓睜的眼珠。拋向兩邊的臂膀,及留在暗處陰影中的謀殺犯。

蠟燭快燃盡了,胖胖的一團火焰繚繞其上,怱而乍亮起來。桃若絲走向窗下雨花飛濺形成的小水窪,呆望著長春藤。

“我想我瞭解,”她說,“我父親的景況了。大家尋獲他時,他——他全身溼透。”

“你是說,”藍坡問,“他把小偷逮個正著嗎?”

“要不然,你能另作解釋嗎?”菲爾博士怒斥著說。他拚命點菸鬥卻不得其法,遂往桌上一擺,“他騎馬在外,是吧。看到有人放下繩索要往下爬。我們姑且假定謀殺犯沒看到他,因為提摩西搶先下到井裡去待著了。所以呢——”

“底下有個隔間或挖空的藏身之處,”藍坡點頭應著,“一直等到謀殺犯自己下到井裡才知道提摩西也在場。”

“咳嗯,是啦。但我另有一種推論,不過算了。史塔伯斯小姐,抱歉,容我直說,你父親並未落馬。他是被打,狠狠地、殘酷地打到兇嫌誤認為斷氣了,再丟進樹叢的。”

丫頭轉身:“赫伯特乾的?”她問道。

菲爾博士像孩子塗鴉似地用手指在桌上的塵埃裡專心三思地畫來畫去。他喃喃自語:“不可能是個業餘的,手法太完美了。不會是的,可是這一定是業餘人士乾的呀。除非有人能駁倒我的推理。那麼若他不是職業殺手,所冒的險可真大啊。”

藍坡有點急躁不安地問他究竟在說些什麼。

“我在說,”博士回覆,“到倫敦去一趟。”

他賣力地就著兩根柺杖撐著站起來。他站在那兒激動不已,滿臉怒容,眼鏡背後那雙眼睛直眨著,環視房間一週。接著他又朝牆壁揮舞一支手杖,像個小學校長在發飆一樣。

“安東尼,你的秘密曝光了,”他高聲嚷道,“你再也嚇不倒任何人了。”

“還是有個謀殺犯逍遙在外呀。”藍坡說。

“對。啊,史塔伯斯小姐,謀殺犯是你父親引到這兒來,是你父親把字條留在金庫內的。誠如前兩天我解釋給你聽過了。謀殺犯以為他可以高枕無憂。他為了取得控訴他的那份檔案,等了快三年,可是他並未脫離危險。”

“你知道這人是誰嗎?”

“來吧,”博士突兀地說,“我們該回家了。我得來杯茶或是一瓶啤酒也好,最好是啤酒啦。我太太也快從沛恩太太那兒回來了……”

“您等等,”藍坡執拗地說,“你曉不曉得謀殺者是誰?”

菲爾博士陷入沉思——

“雨勢還沒減弱的跡象,”他終於回話,神情像在玩一盤苦思良久才出手的西洋棋局,“你們有沒有看到那窗下積了多少水?”

“看到了,看到了,可是——”

“還有你知道嗎,”他指著陽臺緊閉的門,“沒人從那門進來過。”

“那是當然的嘍。”

“但若那扇門曾開啟過,窗子下方的水會多得多,不是嗎?”

如果博士所做所為僅僅為了混淆視聽,藍坡也無從判斷。這位字典編纂家稍呈鬥雞眼狀態,從眼鏡背後望過來,又捏一捏他的小鬍子。藍坡決心朝他的推論跟進。

“毫無疑問。”他說。

“這樣的話,”對方擺出勝利姿態說,“我們為什麼沒看見他的燈光?”

“天啊!”藍坡輕輕呻吟了一聲。

“這就像變魔術。你知不知道,”菲爾博士舉著一支柺杖問,“詩人但尼生怎麼評斷布朗寧的詩《索爾代婁》嗎?”

“不知道。”

“他說這首詩唯有頭尾兩行看得懂——而這兩行全是謊言。好啦,這就是整件事的關鍵。孩子們,來吧,喝茶去嘍。”

這幢滿是鞭笞吊刑的屋子也許還殘餘著令人喪膽的氣氛,但藍坡拿著手電筒領頭走出去的當兒,已絲毫不覺害怕了。

返回菲爾博士屋內溫暖的燈光下,他們發覺班傑明·阿諾爵士正在書房等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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