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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約翰森林②那邊。但電話簿上沒寫門牌號,所以那老先生決然找不到那裡。”

丹尼斯稍微放鬆了防禦。

“貝莉爾,”他說,“布魯斯不可能是那種混蛋。”

“親愛的,”貝莉爾輕飄飄地把剛才他心裡的那句話反彈回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誰稀罕?毫無疑問布魯斯又會有一套說辭,而他也還算不上造物主手下那最髙貴的一個生物。可誰在乎呢?“

“這還不算,”丹尼斯突然說,“這整件事裡還有些地方也太他媽搞笑了。”

“何出此言?”倫維克中校插話。他一直靜靜站在一旁,宛如暗翳中一尊殘缺的雕像,令兩人都忘記了他的存在。

“一方面,你不覺得很奇怪麼?布魯斯開著那輛車在村裡東兜西轉,雖然警方在注意他,但似乎其中竟無一人發現他?簡直讓人覺得警察是故意要……”

壁爐旁那張殘損的小桌上,電話突然尖嘯起來。

倫維克中校揮揮手讓他們退後,自己上前拎起話筒。對方說了幾秒鐘後,他咔嗒一聲把話筒放了回去。

“亨利·梅利維爾爵士在樓下吸菸室裡,”他告訴另兩人,“他想讓你們兩位馬上去見他,這非常重要。”

“H.M.!”貝莉爾喘著氣,彷彿在黑暗中看到了光明和希望。

他們手忙腳亂甚至有點失禮地衝出門去,不過倫維克並沒多注意。他還是一動不動,若有所思,手依然搭在電話上。

丹尼斯還是頭一次進入樓下的吸菸室。和休息廳一樣,這間屋子白天看起來平淡無奇,屋裡的幾張桌子、擺著花布靠墊的藤椅、飛鏢圓盤、俄羅斯檯球桌,還有那飽受煙熏火燎之苦的鋼琴,此時都顯得無精打采、昏昏欲睡。

第一眼看去房內毫無生氣,因為屋裡僅有的兩人遠遠坐在東側牆邊,幾乎要和房間融為一體。幾扇高高的落地窗排成一行,面朝露臺,再往外便可俯瞰浪花盛開的大海,潮頭拍擊著海灘,飛沫爆裂,騰空而起,時不時有那麼一星半點如鬼魅般攀上露臺來。

那兩人是亨利·梅利維爾爵和馬斯特司總探長。當丹尼斯捕捉到H.M.嘴裡迸出的那幾個詞語時,不由得拉住貝莉爾的手腕將她拽到一邊。他們聽得見H.M.和馬斯特司的交談,但雙方都在彼此的視線之外。

H.M.那半句話是:“……很簡單,嘿,齊特林昨晚為啥喝醉了?”

“噢,啊,”馬斯特司附和道,“不得不說這是個好問題。”

“從頭到尾都在聒噪他腦子裡那些戲劇歷史!還唸叨1888年那陳年舊事,什麼埃爾文離開了萊西厄姆劇院③啦,啊!”H.M.傷感地嘆口氣,“歲月不饒人吶,馬斯特司!”

“話是不錯,亨利爵士。但……”

“孩子,我有沒告訴過你,當年我還小時,在埃爾文面前扮演夏洛克④的業餘表現?手縮在袖子裡,就像這樣;還戴著長達兩英尺的優雅小鬍子;那大禮帽完全蓋住了我的耳朵;為的是達到所謂現實主義效果。”H.M.以誇張的聲調吟詠起來,“‘三千達科特,嗯!’⑤我說,馬斯特司,我繼續秀兩段臺詞如何?”

“呼!”馬斯特司慌忙阻止,“不如以後吧,下次再說!我想問的是——”

“而他們中最偉大的那個演員,馬斯特司,他對我說:‘可愛的小傢伙,那真是般棒的……’”

“他根本沒那麼說!”馬斯特司反唇相譏,“我們攪和進派納姆一案⑥時我就聽聞內幕了!他說的是……”

“喂,孩子,”H.M.厲聲道,“你能不能閉上嘴好讓我接著談波雷的問題?難不成你還要沒完沒了地把戲劇史那些不相干的東西扯進來?”

馬斯特司恨恨地咕噥了兩句,不過都淹沒在海浪聲中去了。

“你是否也曾想過,亨利爵士,”他忍氣吞聲地說,“你可能會被謀殺?”

“我?”H.M.驚訝萬分。

“對,就是你!”

“我真不知道你在瞎掰什麼。馬斯特司,我堪稱全人類的摯友啊,真的。我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人性的良善,就像那凡爾賽宮的噴泉一樣源源不絕哇。”

“完美無缺是吧,呃?”

“唔……喂!”H.M.故作矜持地咳嗽,“向來謙虛的我是不會說得那麼絕對的。”

“那你能不能別那麼狂妄自大?注意!我可不是說,”馬斯特司奮力維持公平客觀的形象,“注意啊,我可不是說你昨天的那些分析一無是處,雖然乍聽起來的確雜亂無章。”

“謝了,孩子。”

“可當你說到我們鎖定波雷就在艾德布里奇附近,而且自有戳穿他真面目的捷徑時,臉上那種高髙在上的冷笑就不能收一收嗎?”

“他的蹤跡就像踩過新油漆的貓咪腳印一樣顯而易見。”

“何以見得?關於波雷的那個劇本……”

“聽著,馬斯特司,那個劇本的情況我們也瞭解了不少,算是在他暫時停下殺害女性的勢頭以後,對他這段經歷的一次重構;但那只是虛構作品而已。我敢打賭,波雷,也就是那位作者,不會把他身上發生的真實經歷都交代出來的,即便是一個署著假名的劇本,那也太過冒險了。”

H.M.的大嗓門裡怒氣衝衝。

“但好像沒人考慮過那樣一個特立獨行的傢伙會採取何種行動。馬斯特司,現在假設你是羅傑·波雷。”

“好吧,”馬斯特司說,“明確告訴你,爵士,我始終不太擅長把自己想象成別人。”

“假設現在是十一年前,你剛剛犯下了我們所謂的四起謀殺。明白嗎?”

“好吧,然後呢?”

“你一直處於漫長的成長期之中……”

“停一停,爵士!我沒聽懂你的意思。”馬斯特司銳利的話音蓋過了濤聲。

“噢,孩子!作為一個年輕人,你一直對女性懷有一種嚴重的自卑情結。而當你二十五六歲左右逃來倫敦、無以維生之時,意識裡漸漸起了某些變化。這沒啥奇怪的,馬斯特司,我所知道的唐璜⑦式花花公子,都至少到他二十六歲的時候才開始拈花惹草。你逐漸開始興奮地發現,女人天生就是你的獵物,就像熟透了的蘋果,推推樹幹便唾手可得。

“那麼然後呢,馬斯特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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