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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清楚,我幾乎沒去看過她。就算她回來,也完全不提那方面的事情。”
“她回來的時候,作何打扮呢?”
“該怎麼說呢,說是女人看起來也像是女人,但說是男人看起來也有幾分神似。她打扮得很中性。她父親曾叮嚀說她回家時不準打扮得怪里怪氣的,所以她花了一點心思吧。”
“化妝呢?”理沙子問道。
“我想她沒有化妝。雖然沒有化妝,眉毛倒是修了一下。”
她似乎不知道時下年輕男子也會修眉毛。
“五官和體型如何呢?有沒有改變?”哲朗接著發問。
“經常回來的時候,沒有什麼大改變。因為她父親管得很嚴。”
“管得很嚴?指的是哪方面?”
“她父親說,在東京要過怎樣的生活是你的自由,但是唯獨不許你給別人添麻煩,和沒生病卻動手術。”
“動手術啊。”
哲朗心想,這的確像是一輩子賣刀具維生的工匠的語氣。
“那麼,香裡小姐現在也沒有接受手術嘍?”
理沙子這麼一問,她母親痛苦地皺起眉頭。
“關於這件事……”她喝了一口咖啡,然後再度開口。
香裡去東京之後,每年也會回家一、兩次。但是第三年之後,除非有什麼大事,她才會回來。她偶爾回來的時候,也曾當天逃也似地回東京。她母親感到懷疑,在電話裡逼問之下,聽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香裡說她從設計學校休學了,目前在酒店上班。
“她說就算她再怎麼努力用功讀書,獲得好成績,像自己這樣的人也不可能進入一般公司。所以她已經放棄了。”
哲朗心想,這種情形並不難想象。無論性別認同障礙這個詞彙再怎麼普及,世俗偏見還是不會消失。不,說起來使用“障礙”這個字眼本身,根本上就很弔詭(kratti:奇怪、詭異、不可思議的意思)。
“我告訴她父親,她父親只說:‘隨便她去。如果因為那種小事就受到挫折,做什麼也不會成功。’但是我想他心裡一定非常擔心。”
在那之後,香裡似乎就不曾回家了。頑固的父親堅決不再主動提起女兒,也吩咐她母親別再叫香裡回家,所以他們夫婦唯一能夠知道女兒現狀的方式就只有賀年卡。她母親是看了賀年卡,才知道她搬到了早稻田鶴卷這個地方。
但是約在一年半前,香裡打了一通電話給她母親。她並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只說好久沒和她說話,想要聽聽她的聲音。然而,聽見對方的聲音,感到肝腸寸斷的卻是母親。倒不是因為思念女兒,而是因為女兒的聲音完全變成男聲了。一開始她還認不出是誰打來的。
母親追問香裡,她卻沒有多做說明就掛上了電話。她母親本想再打給她,但是香裡寄來的賀年卡上並沒有寫電話號碼。
百般猶豫之下,她母親找她父親討論,但是他還是老話一句:“那種傢伙隨便她去。”
但是看了他後來的舉動,就知道他並非打從心裡不關心女兒。有一天,他瞞著妻子,獨自前往東京。
他在早稻田鶴卷的公寓裡見到的,是身體徹底變成男人的女兒。她的聲音低沉,甚至長出了一點鬍子。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覺得可以擅自做出這種無法挽回的事嗎?你這個孽障!’我老公好像對她破口大罵。香裡好像回嘴說她只是恢復真正的模樣,有哪裡不對。結果,兩人大吵一架,不歡而散,我老公就回來了。”
住在香裡隔壁的年輕人聽到的似乎就是當時的對話。
“這件事你是聽佐伯先生親口說的嗎?”哲朗問道。
“他是後來告訴我的,在這之前香裡有打電話給我。”
“電話?怎樣的電話?”
“她打電話告訴我,今天他爸爸去找她,動手術的事被發現了,兩人狠狠地吵了一架。她希望我替她道歉。我說,你自己道歉不就得了,但想到兩人可能又會吵起來,所以我就說算了,別道歉了。最後……”她說到這裡低下頭,用力地抿住嘴唇。
“最後怎樣?”哲朗催促她繼續說。
“那孩子說下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面,要我們夫妻好好相處,保重身體,然後就掛上電話了。那是我最後一次,”她又低下頭,然後繼續說道:“聽見那孩子的聲音。”
哲朗和理沙子對看一眼。
“你們從此既沒通電話,也沒見面了是嗎?”
她點了點頭。
“她也沒有寄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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