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倩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三十八章 《萬豔書 下冊》(13),萬豔書·一夢金,伍倩,大文學小說網),接著再看更方便。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這是衚衕近些年興起的陋習,但有姑娘從良,必少不了一筆金錢犒賞本班的下人,就連外班的也要同蒙恩澤,只因姑娘們往常裡出條子、串條子,總受過各家班子的伺候。憨奴早有預備,當即掏出幾隻紅封套發下去。那封套裡都是整百的銀票,誰知大家竟還不滿意,一個勁兒叫:“鳳姑娘高升些,再高升些。”

憨奴被惹急了,大喊道:“我們姑娘的手面已是天字第一號的闊氣,你們少貪心不足!”

有個龜奴跪在那兒扯起脖子道:“鳳姑娘,鳳姑奶奶喲,您這一去就是國舅爺的正太太、公爵夫人、朝廷誥命,連祖奶奶段青田也比不上您的福氣,這一下可把衚衕裡的幾代風水全拔走了,我們這群人只剩著吃冷飯、倒夜壺,您就鬆一鬆指縫,給我們留條活路吧!”

這人在班子裡還真是個“夜壺”——龜奴裡打雜的毛夥也叫作“大茶壺”,而其中專負責坐夜侍候客人與姑娘的就是“夜壺”。

“夜壺”的聲音才落,旁邊的一個“銅壺”立馬就跟著嚷起來。“銅壺”便是外場,平日裡的“客來”“送客”“騰屋子”“謝大人恩賞”……全靠他們的一條嗓子,講究聲如銅鐘。因之他一喊,聽起來直是震天撼地:“鳳姑娘老人家,您老拔一根毛,就夠我們一年的苦做苦扒,我們這百來號人一人替姑娘念一句佛,佛爺也得保佑鳳姑娘活到兩百歲!姑娘您行行好,高升高升!”

他說著又磕下頭去,後頭的幾個“磁壺”——那是跟姑娘出臺的一等毛夥——也不怕把自己磕破了,撞頭一樣是撞得嗵嗵響,嘴裡還亂叫著菩薩佛爺。憨奴氣得直跺腳,“滾滾滾,沒有了,該給的全給了,就是你們把頭磕破,也再磕不出一個子兒來!”

白鳳卻不急不躁,只低問一聲:“真沒有了?”

“真沒了姑娘,”憨奴怒道,“我統共備了五百兩呢,這夥人也太貪了!”

白鳳凝立片刻,便動手去摘自己的頭面:鳳釵、珠花、步搖……接著又摘掉耳環與項鍊,抹掉戒指、手鐲……憨奴欲攔,但哪裡攔得住?白鳳遞出一樣,馬上就有人長手奪去,一邊還念著謝詞:“多謝鳳姑娘恩賞,姑娘就是活菩薩,以後我們得和人說,拜什麼段娘娘,連阿彌陀佛都不用拜,只衝我們鳳娘娘燒上兩炷香,就比朝佛的功德還大!”

“鳳姑娘您大慈大悲,一定大福大壽,成佛做祖!”

……

到最後,白鳳拋掉了身上所有的首飾,連腰上的荷包、環佩都拋淨了,就再也沒有人圍著她,所有人都開始圍著那些拿到了一件半件寶物的同夥,互相爭搶、互相撕扯。像螻蟻,像人。

憨奴望著頭淨手光的女主人,氣得對那些人啐一口:“你們可搶吧,搶著了,一家老小的棺材本就全有了!”

“別吝刻窮人。”白鳳垂著眼搖搖手,這就準備登轎。忽地一條黑影闖來她面前,“鳳姐姐!”

白鳳退後一步,藉著轎前的彩燈,她見來人是一位又小又瘦的年輕女子,從臉型與五官的排布位置來看,一定曾是一位不差的美人,只如今面板乾澀、細紋叢生,看起來甚是枯萎憔悴。

“你是——”

女子愣一下,“鳳姐姐,你不認得我了?”

白鳳細往她面上瞧了瞧,“你好似有些面善。”

“咱們長久不見,我面貌又變化太大,姐姐認不出也平常,”女子筋骨畢現的臉上浮起一笑,笑容中有深深的羞慚,“我以前是豔春館的倌人,常和姐姐在局上碰面,後來生意不好,就落到窯子街去了。”

白鳳也不知她所說的真假,但馬上悟到她也是來打秋風的,一時倒不由有些尷尬,“真對不住,你來晚了,我身上什麼也不剩了。”

女子愣了一下,搖搖頭道:“姐姐,你誤會了,我不是來和姐姐求賞的。我只想給你這個。”

她把一枚和指甲蓋一樣大,卻比指甲蓋還薄的小小銀片塞進白鳳手中,牌上刻著一個“福”字。“我曉得,姐姐食則珍饈、衣則羅綺,根本不稀罕這破爛貨,可我囊中羞澀,真已經傾其所有了,懇求姐姐不嫌棄。這是我在白雲觀求來的,張真人開過光,保佑姐姐福壽綿長。”

白鳳聽她吐屬文雅,絕非久居於貧賤之地,那毫無疑問是舊相識了,因此更是犯窘,“妹妹,我可真不好意思,還沒記起來你是誰。”

女子低首一笑,烏髮裡也是全無一點兒插戴,單單扎著一帶舊絲繩。“姐姐,像我這樣的人太多了,你又怎麼記得住?當年我也在這衚衕裡,可生意不景氣,連一年四時的衣裳也置辦不齊。尤其到冬天,出條子沒一件斗篷撐場面,被人恥笑得真下不來臺。我管其他的紅姑娘借斗篷,費了幾車好話,才借來一件過時貨,出條子不小心沾了一點兒油,簡直被罵得六親遭劫、三代蒙冤。後還是聽人說懷雅堂的鳳姑娘最慷慨,我就老著臉來找姐姐來借斗篷。姐姐看著我說:‘你怎麼大寒天裡還穿夾衣?這斗篷你拿去吧,不用還了。’還另送了我兩件簇新的棉衣。怪我不爭氣,後來衣裳全進了當鋪,我自己也落了下等,可姐姐的恩情我一直記在心上的。聽人說姐姐要嫁給安國公,我心裡高興得什麼似的,姐姐為人寬善,這是您該有的福報。”

不遠處的牆根下,一條大漢插著手喊道:“我說,見上面說兩句就得了,別囉嗦個沒完!”

“馬上!虎哥,勞您再等一下!”女子和那大漢賠笑鞠躬,面上露出又懼又怯的神色,急急對白鳳道,“我打聽到今天是姐姐的出閣酒,就不請自來了,想親口和姐姐賀一聲,表達一點兒心意。可我這打扮太寒酸,門子不叫進,我在這兒耗了一天了,這也該回了。”

白鳳一手握著那銀牌,另一手就伸出去握住她,“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老七!”那漢子又暴喝起來,“別給臉不要臉!你還等著爺三催四請啊!”

“虎哥,我這就來!”老七又對白鳳慌張一笑,“姐姐,祝你事事遂心、富貴雙全,我走啦。”

她掉身就向那漢子跑去,漢子伸出巨掌把她一把抓過,嘴裡罵著些難聽話,推推搡搡而去。

白鳳深知下等娼窯裡生活艱苦,因此常有姑娘逃跑,這大漢定是負責監守老七的,而且光是出來這一趟,就不知老七得對他賠上多少笑臉,或許還要賠上自己的身體;像她們這種幾文錢一次的身體,得出賣多少次,才換得來這薄薄的一點兒銀片,就為了感謝一個揮金如土的女人一時片刻的心血來潮——白鳳確定那一次贈衣只是她自己的心血來潮,她衣裳多得穿都穿不完,一個眼不喜歡,隨手就送這個送那個,她大概曾送出去過一整座寶山,卻只有這一個比乞丐還窮的女孩真心感激她,而她卻根本不記得這女孩的名字。

話又說回來,她和她這樣的人又有什麼名字?在槐花衚衕裡就是鳳啊寶啊,滾進窯子街就是老七老八……

白鳳張目遙望,卻早望不見老七的影子,唯只見人潮湧動,那一幫下人還在為她才脫掉的金銀與珍珠而搶奪,一座座花樓上彩燈飄揚,白鳳環望著一張張被燈光照成五顏六色的臉龐,其上是一模一樣的貪鄙愚昧、惡形惡狀。

永遠都一樣。錦繡堆出來的紅倌人與下苦力的車把式,這一條槐花衚衕與衚衕外的整個世界,都在為錯誤的東西你爭我搶,卻對真正的價值視而不見。她曾是他們的一員,但她現在只為他們感到遺憾和悲哀。白鳳攥緊了手中廉價的“福”字銀片,另一手拉起憨奴,轉身上轎,再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

轎伕兼保鏢們動用了鞭子,才在衚衕裡抽出了一條路。而當那一座神殿般的百鳥朝鳳大轎載著白鳳沒入視線的盡頭時,懷雅堂大門外幾雙寒明的眸子還在默默閃爍著。

佛兒縮回身子,抱住了兩臂,“回吧,沒什麼可看了。反正明兒媽媽要帶咱倆一起去後井衚衕看白鳳出嫁,準比這好看多了。”

萬漪的雙眼一跳,望向身旁的書影,“妹妹,你真不一起去嗎?”

書影一扭身抵住牆,“我心裡頭只為珍珍姐姐難過,沒法替鳳姑娘高興,我不去。”

半痕新月帶著稀鬆的星兒掛起在西天角,風吹樹影,把星月搖得一閃一閃。在這即將降臨的漫漫長夜與夜盡曙開的明日之間,僅只相隔著最後一場遲遲更鼓、耿耿星河。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你一大專,錄取比清北還難?

摸魚成神

分手後,我答應了豪門聯姻

春風榴火

冤家,冤家

坐化菩提

親吻睡美人

慕吱

綜藝為王

唐王陛下

我的公主重生了

或許有一天